十王府中,谷雨与陈铎在一座府门前站定身子,谷雨探头看了看,虽有照壁遮挡,但从形制判断诸王的府邸大抵相同,陆忠站在石阶下毕恭毕敬地等着,少倾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名白胖高大的太监领着人迎出来,陆忠连忙行礼:“王公公,太医院来人了。”
王公公!谷雨心中警铃大作,借着行礼之机偷眼观瞧,见此人面相无甚特别之处,看上去与三殿下府中的太监毫无二致,甚至此刻他的脸上也同样带着一种焦灼与无力,匆匆与陆忠见了礼,走到陈铎面前:“这位看着眼熟”
陈铎赶紧道:“在下太医院太医陈铎,往日里给殿下瞧过几回病。”
王公公做了个请势:“还请府里叙话。”
陈铎不敢怠慢,陆忠与王公公头前开道,陈铎与谷雨紧紧跟随,陈铎目的单纯,所想不过治病救人,谷雨的心思则复杂得多,既有救人的想法,却又肩负寻找真相之责,此刻朱常洛的府邸在他眼中不亚于龙潭虎穴。
他落后陈铎大概半个身位,鬼头鬼脑地左右观瞧,府中的结构与他猜想的一致,结构甚至陈列都与三殿下府中相仿,从花石板路穿过飘散着幽幽花香的花圃,再往前来便是朱常洛的寝室。
室内灯火通明,往来的人影投射在窗棂之上,急促而又无措,陈铎心中一沉:“现下可以说了吧,殿下究竟怎样了?”
王公公急得声音打颤
:“殿下身染恶疾,生命垂危,还望陈太医倾心救治,否则,否则”
陈铎听闻此言脸色剧变,一个箭步窜进了门,只见床榻之上朱常洛仰面躺着,一名婢女给他擦拭面部,另一名婢女则端着水盆急匆匆走向门口,恰好与陈铎撞了个满怀。
“哎哟!”婢女措手不及仰面后倒,谷雨原本紧紧跟在陈铎身后,想也不想托住婢女的胳膊将她拉了回来。
那婢女站定身子,一张清秀的脸蛋上吓得苍白无色,惊魂未定地道:“对不起”
谷雨忙道:“是我们冒失。”
“唔!”陈铎却只把注意力放在了水盆,盆中是朱常洛的呕吐物,不知名的液体呈暗红色,散发着腥臭味与血腥味,他绕过那婢女直愣愣地走向床榻,王公公从身后赶了上来,将床前的婢女驱赶开,陈铎坐了下来,一眼瞧下去脑袋不禁嗡了一声,但见朱常洛面色灰败,没有一丝血色,眼睛灰蒙蒙的,已失去了生机,再探脉象几近于无。
王公公哽咽道:“殿下知道今夜在十王府中饮酒的几位皇子皆身染疫病,特意嘱咐奴才若是太医来了先救治其他几位,明明是他病得最重呜呜”
谷雨抱着药箱站在床尾,狐疑的目光从朱常洛再到王公公身上,尤其是这王公公情真意切不似作伪,他忍不住怀疑自己难道真的判断错了吗,那在太医院购药之人仅仅曾由王公公
引荐给太医院,据此判断两人有染是否太过武断了?
陈铎呼吸粗重,看着双目紧闭生死边缘徘徊的朱常洛,内心的敬佩与感动无以复加,吩咐道:“药童,取我药箱。”
谷雨依言将药箱摊开,放在陈铎眼前,后者看向王公公:“放心,只要陈某在,殿下必不会有事。”他站起身子,向陆忠道:“殿下确实病得极重,为了防止扩散,还请将军将无关下人驱离,没我吩咐不准踏进寝室。”
“你行吗?可要做些保护措施?”陆忠有些迟疑。
两人默契地没有再提及探视其他皇子之事,心中所想别无二致,即便在朱常洵面前说得冠冕堂皇,但唯一让他们牵肠挂肚的便是眼前这位。
陈铎对自己的安全只字不提:“相信我,别忘了我的出身。”
东壁堂。陆忠不再多言,深施一礼:“大明万年基业,国祚长存,不应毁在你我手中,陆某代陛下谢过了。”
陈铎正衣冠还礼道:“朝堂安定,不起纷争,方能国泰民安,今夜十王府如离岸孤岛,陆将军务必保证府中安全,陈某代天下百姓谢过了。”
陆忠领着人退出寝室,唯余陈铎、谷雨与昏迷不醒的朱常洛。
谷雨傻了眼,指着自己的鼻头:“那我呢?”
陈铎呲牙一笑:“你给我打下手。”
谷雨气道:“哪有你这样的老倌儿,说也不说便做了决定,我今日才与你初次见面,并不是很熟。”
陈铎手
脚麻利,从药箱中将草药、器皿一一摆出来:“你这样胆小如鼠毫无担当,如何赢得小师妹的青睐?”
谷雨听他提到夏姜反而怒火更甚:“这不是一回事!”
陈铎摆摆手:“冷静些,让殿下听到多不好。反正你现下是走不了了,还不快来帮我,若是今日表现好,改日我与夏姜说说,让她嫁与你。”
谷雨愣住了:“这?”他犹豫了,他对陈铎的火气真正的来源是对自己无能的懊恼,一面是追查的对象,一面却是帝国未来的继承者,方才陈铎与陆忠的对话他听懂了,因此他更加忐忑,更加犹豫,他发现自己忽然没了方向。
对于一个没有自信的人来说,失去了前进的方向是最令人不安的。
陈铎一锤定音:“多想无益,就这般定了。将火炉架起来!”
谷雨叹了口气,确实如他所说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