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这顿饭所有人都没吃好。
草草散了后,三太太步伐匆忙,回了自己屋后便嚷嚷起来:“真没瞧出来,长房那头竟下了这般大的狠心!”
三老爷急了:“你轻点声,仔细叫人听见。”
三太太冷笑:“你当府里没人知晓的么?这门窗能锁住的,只有咱们自个儿的眼睛耳朵,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还在意这个?”
“你真是看戏不嫌事大,要是闹开了,咱们可要躲远点。”三老爷嘀咕着,有些慌乱。
“躲是躲不远的。”三太太无奈,“你想想,如今咱们府里依仗的唯有抚安王府那头,若是他们母子真的闹开,咱们要做的,只能从中择一,想置身事外,门都没有!”
她又低声絮絮道,“远的不说,就说咱们武儿,往后还要依靠着他大堂哥提拔,开年春闱若是有了喜讯,少不得也要寒天帮衬,这会子跟长房那头闹崩了或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人家以后问你个鬼!”
“我是他叔叔。”三老爷强调。
三太太冷笑:“那位还是人家亲娘呢。”
这下三老爷彻底偃旗息鼓,哑口无言。
三房这头已经达成一致,沈夫人还在屋里哭闹不止。
“我说了我不去,我绝不去!”她闹得头发散乱,发钗滑落,脸上的脂粉都糊了一大半,暴跳如雷,嘶声力竭,恨不得闯出这一片厚沉沉的天,拼死闹上一回。
只可惜,屋子里的东
西几乎都被搬空了。
只剩下一床被褥可供休息。
就连梳妆台上都空空如也。
她想摔个东西都找不到。
最后没法子,狠狠将屋子里的凳子桌子踹得震天响。
即便如此,外头依然安静,都没个人过来瞧一眼。
但凡她想闯出去,门外的护卫必定将她拦在门内。
沈夫人总算体会到了什么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狠狠折腾了一番,浑身无力地瘫坐在床边,她一头扑进被褥里,失声痛哭。
这边闹腾的动静自然没有逃过丹娘他们两口子的耳朵。
时不时有人来回话,想不知道都难。
丹娘更衣安置,躺在柔软温暖的被子里,听着这些动静,难免一阵唏嘘。
“要是……她明日不愿走可怎么好?”
真要闹到府门外去么?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她也不想这样丢人现眼。
元宵刚过,京中重臣家里就闹出这样的笑话,她也是要面子的呀……
沈寒天安抚:“你先睡吧,别累着了自己,这事儿交给我,由不得她不想走,不走也得走。”
丹娘叹了一声,翻了个身,静静合眼。
临近天亮,沈夫人依旧没有入睡。
这种惶惶不安的惊恐折磨着她,即便安歇了,心里也跟燃着炭火似的煎熬。
她始终不信,大儿子会这样狠心,连孝道都不顾了,执意要将她送走。
说白了,心存侥幸,总觉得事情
还没有这么糟糕。
天渐渐亮了。
同样一夜未眠的沈寒天再一次踏入母亲的屋内。
沈夫人赤红着眼睛,冷笑连连:“你还有脸来?为了个女人,你要逼死你母亲不成?!”
“二弟已经到了水庆县了。”
短短的一句话,瞬间令沈夫人冷静下来。
沈瑞这一趟出门是下了狠心的,连过年都没回来,只捎了一封书信寄回家。
说实话,沈夫人自己都不知晓这个宝贝儿子如今到了何处。
可没想到沈寒天一张口,就是她最想知晓的消息。
她意识到了什么,眸光颤抖,一片后知后觉的惊恐。
“他、他是你亲弟弟啊……”她忍不住站起身,往前逼近了两步。
“我知道。”
沈寒天负手而立,身后一片朦胧的晨曦穿过窗户落在他身上,清冷如月白的光给他高大的身形裁剪出一抹锋利的轮廓。
背着光,叫人看不清他的眉眼。
可那紧绷如弦的下颌,还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却看得人不寒而栗。
她刚刚涌起的冲动瞬间被瓦解。
忍不住退后一截,又一下子坐在了床边,这会儿是彻底安静了。
本就是母子,有些话根本不需明说。
他们心知肚明。
日头一点一点爬了上去,又是一个大晴天。
丹娘醒来时,早已日上三竿。
刚洗漱换好衣服,正陪着玉姐儿一道用早饭,陈妈妈就满脸兴奋地迈着
碎步进来,附在丹娘耳边快速嘀咕了几句。
“当真?”她忍不住勾起嘴角。
“千真万确,老奴瞧着她上了马车的,虽不情不愿的样子,但也无可奈何,还是叫咱们侯爷给送走了。”
陈妈妈压低的声音里透着无限的快乐。
或许,除了丹娘之外,要说还有谁最期盼沈夫人离京的,唯有陈妈妈了。
“侯爷已经吩咐了,说是上书陛下告了假,要一路亲送太太,一直到路程过半呢,怕是这些日子都不在京里头,叫夫人您莫要牵挂,千万顾全好自个儿的身子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