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斜影,小方送了白舒童回来,看向眼前拦车有点熟悉的人,默默转头,说,“白小姐,今天队长说过会回家吃饭。”
白舒童没瞧见他脸上的忧心,看着车前人,说了声知道了,就拉开车门,下了车。
车开进了院落里,铁门重新关闭。
白舒童同李景和落在旁侧的小巷里,两边都是洋楼的花岗石外墙,高墙竖立,中间正好是一人可过的小道,正好很隐蔽,谈话也够隐私。
两人站在了巷内。
彼此就近打量,没有往时热切。
“什么事?”
白舒童冷漠开口,她双臂抱紧着,轻扫了一眼李景和放在口袋的右手,又将目光放在了灰花的墙面上,微呈防御姿态,明显不想多谈。
李景和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尽量扯着温颜,说,“童童,我知道,我没脸见你。但是,我被困在了南京,出不去。想让你帮我联系白斯言或者帮我找找一个叫秦风的人物,看他现在在哪里。”
没有任何寒暄,或者是对之前拆白党那件事的歉意,开口就要白舒童帮忙。
白舒童皱眉,也不知道自己在希冀什么,冷了声,胸膛起伏了下,转眼看向李景和。
从监狱出来的人习惯避开别人的直视,花好久才能适应外头的打量。李景和触到了她直视的目光,温笑都僵了下,移开了眼。
听她挑着眉诧异说,“我为什么要帮你。”
尽管只轻触一眼,可她眼底有许多怨,藏也藏不住。
白舒童无语扯着冷笑,对他说,“你怎么好意思的。”
李景和从来没有对他之前做的事解释过半句,是为何能轻易将她出卖,为何又轻易在白家散播她设了小人、污蔑她做了诅咒白家的事。
又如何
算了。
白舒童咬着后牙槽。
明明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不浅。在荔枝园里闯祸会互相帮忙掩盖,有什么好吃好玩的必定都第一时间给对方带一份,多少次李景和怕她月考不过,点蜡烛熬夜帮她复习。又多少次,她知道李景和要面子做不来巡城马跑腿的事而去开口求人。
他叫着她跟屁虫,叫着她小可怜,还叫她妹妹。
两人儿时同睡竹床,大些睡木床的上下铺,有时候下雨打雷,都是李景和护着她,让她不哭,能入眠的。她存下的钱也供给了李景和让他去上海读书。
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可是胜似亲兄妹。
但是这个哥哥,却为了钱,为了飞黄腾达,为了私欲,往日情面都不顾,将她卖给人做四姨太太,还欺瞒着她,拉着她下水,让她被困,艰难走到现在。
“李景和,我和你是一起长大的,清楚知道你如果真的觉得自己错了,会是什么样。你根本没有歉意。”
“我”李景和微垂了眼,抬了头,看着她,正正地说了句,“对不起。”
话有些轻。
白舒童凝眼,一股气要发,虽想听到道歉,但是仅有三个字,却不够消抵她所受的磨难。
她咬牙,同李景和说,“就这样吗?远远不够,李景和。我本来在邱宁可以安安稳稳过日子,没碰上你的事,我今年可能是在岭南好好上着大学,读着书。可你看看我,我现在是什么样子?”
“邱宁回不去,其他地方去不了,被困在这里,当着听话的傀儡。”
听着旁侧铁门又开。
她往里再走了几步,也推着李景和再往巷子深处走,她敛掉了后头所有的怪责,如看陌生人一样看着李景和,“你还有脸来求我?我知道你的,如果不是真走投无路了,你根本不会来找我。李景和,我帮不了你,以前你是我哥,我愿意。可现在你对我来说,什么也不是了,我凭什么要帮你,你就该吃你种下的苦果。活该。”
她心冷,话也冷,没给彼此留半点余地。
随即转头要走。
李景和伸出手,拉住了她,“童童,你还有觉得不够的,你尽管说。”
拉着人的五指并不拢,明显有空隙,有残缺,白舒童心紧了下,转头看了一眼他戴着手套的右手,有两节的空荡,比她的六指,还让人心惊。
她驻了脚步。
李景和垂着额前的发,用力扯着白舒童,姿态放低了很多,拱着肩膀,肩膀也耷拉着,没有往日自信,说,“童童,如果你帮了我这回,以后我会想办法补偿你,行吗?我们一起回邱宁,过以前的日子。你要上学,我供你上。还有什么,你提。”
声音哑然。
白舒童停了脚步,夕阳照着他们,拖了两抹影子在巷子口,影子叠合又分开,黄昏还是那抹黄昏,可是他们却都变了。
她冷漠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又是抱着自己的手臂,像是谁也走不进心里了,嘴边更是薄寒到不行地提醒李景和,“回去?你可别忘了,你给我送的大礼还在邱宁,吴大队长这个夫婿还是你挑给我的,他手上还握着一纸婚书。”
“回邱宁?我可问问你,该怎么回?”
“你是又来骗我回邱宁,去完成你的什么事了,是吧。”
不再信任。
白舒童眼眶有泪,看着昔日敬仰的哥哥变成这幅模样,“别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