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婉音嘴里吃着旺仔牛奶糖。
小小的一颗，放在嘴里吮吸，清甜可口，还带着一股浓郁的奶香味，若是嚼一嚼，奶味还要更重些，却一点也不腥。
她喜欢吃这样的糖，甜得好像整个人都幸福起来。
但是听林清葵讲完自己的身世之后，这股由糖果构建起来的幸福泡泡，一下子就被戳破了：
“原来你小时候，过的这么辛苦，但却能自己挣扎着爬出泥潭，获得崭新的人生，你真了不起。”
“你不也一样吗？”林清葵笑着反问。
她们俩，各有各的苦——
谢婉音身在皇家，从小锦衣玉食、不缺吃穿，这倒是真的，可她要躲避来自各处的明枪暗箭，动不动就是生死局。
林清葵身处现代，碍于现代健全的法律，她倒是不会被周德海、王家翠打死，但缺衣少食、受尽折磨却是一定的。
但她们都不是向命运低头的人。
谢婉音在男尊女卑的父权时代，想办法让自己掌握了一部分权利。
她能单独开公主府，拥有五百府兵，还能领办差事，这都是她自己争取来的。
而林清葵，利用现代社会的信息差，摆脱了原生家庭的控制，让自己拥有了一个勉强还算平静的大学生活。
她有学历，涨了见识，如今还有自己的超市小营生。
她们都在一步步变好。
想起这些，两人便不由自主地相视一笑，一切的默契都在不言中。
谢婉音吃完牛奶糖，又往嘴里塞了一颗，然后道：
“你不想跟他们有过多的牵扯，为何不自请逐出族谱，或者直接签了断亲书，从此再不来往？”
林清葵沉默了一瞬，笑道：
“三公主，我们这个时代，很少有族谱了，能将族谱流传下来的，得是那些几百上千年底蕴的大家族。”
“像我们这样的升斗小民，不看族谱，只看血缘和法律。”
“法律规定，断亲协议书是无效的，就算签了断亲书，法律不会承认，而且我对他们还是要具有赡养义务。”
“法律还规定，除非我被收养，具有正式的收养程序，那么收养关系才会大于血缘关系，可我都这么大的人了，谁会收养我呢？”
谢婉音听着这些话，思考了一瞬，问道：
“收养，就是过继吗？”
“还有，你们这里的律法，权力似乎很大，连家务事也要管。”
“在大渊国，像你这样的情况，如果是在大家族里面，只需要开宗祠，请族老们作证，把你的名字从族谱中划去，就默认你不是这个家里的人了。”
“如果是在平民家庭，断亲书也是有效的，只要签了名字，按了手印，去官府报备，便可单独开户。”
古代宗族观念是很浓的，讲究的是一衣带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自请逐出族谱，就意味着你要脱离这个家的庇护，不再享受家族给你的资源和便利。
家里的荣耀与你无关，同样的，你的死活也与家里无关。
而底层百姓中，一般而言不会断亲，但凡闹到断亲那一步，就是撕破脸，从此不相往来的。
有官府备案，这事儿说破天也没有问题。
“真难。”谢婉音感慨，“那你能不能搬家，去一个他们永远找不到的地方？国家这么大，有心想躲，一辈子见不到也是正常的吧？”
林清葵又沉默了一瞬，解释道：
“也行不通的。”
“我若是躲出去了，他们会去骚扰所有以前认识我的人，譬如我的学校、我的老师、我的同学等等。”
“这样一来，我是清净了，但别人就要替我承担很多压力和痛苦，这怎么可以呢？”
“一辈子见不到，就更不可能了。”
“我们的国家虽然幅员辽阔，但是交通很方便，从最南到最北，一天之内完全可以来回；信息传播很发达，我在最北方发布的信息，可以在短短一秒之内，传遍大江南北；天眼系统无处不在，全国各地的监控，甚至可以还原这个人，一天之内做了什么、吃了什么……”
谢婉音听着林清葵对当前世界的介绍，脸上露出一抹憧憬。
如此便利的交通，若是行军的话，岂不是真正能做到“兵贵神速”？
如此发达的信息，若是用来颁布政令，岂不是可以少了很多中间环节，避免了有人欺上瞒下，从中作梗？
至于天眼系统……
有这种东西在，根本不需要绣衣使者和锦衣卫这种机构吧？
林清葵所在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模样呢？
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可惜，她试过了，她出不去超市的大门。
她甚至连大门外的场景，都看不真切，眼前仿佛有一层层模糊的小方块遮挡着。
如果是个现代人看到这一幕，大家都会明白，那叫马赛克。
谢婉音连续想了两个办法，都不符合现代世界的情况，只能无奈道：
“那你该怎么办？”
“你上次说杀人犯法，所以你不能直接找人做掉他们；给他们钱，那就更不可能了，这样只会助长他们的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