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妇人自报名姓,殷长梦。
这让曦露忍不住称奇,怎地姐姐你这都嫁了人生了孩子,还不改成夫姓?
那殷长梦倒反而比她还惊奇了,“我父母生养的我,又不是他汪若戟对我有生养之恩,我凭什么姓他的姓?”
这还是个奇葩。
曦露心里暗自下了结论,面上倒是仍旧笑吟吟的。“可这不是大隆自古以来的规矩吗,且不说相爷如今地位尊贵,就算作为男人,连家中夫人都不肯随夫姓,落在外人耳中,岂不是要嘲他训妻无方,有失尊严,丢了面子?”
殷长梦也笑了,慢悠悠地剥着手里的橘子,“说句玩笑话,他汪若戟要是想要这点面子,娶我做什么?他汪若戟的面子,若是还需要靠我这个当媳妇的给他赚,才是正儿八经的丢大了人。”
她不紧不慢地把手里的橘子丢在嘴里,朝曦露温和一笑:“妹妹可能不了解汪若戟,他这个人,几时需要过别人给他面子,又几时需要过别人为他做什么。”
“”曦露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笑有些僵。
“妹妹若是什么时候,能像我一样了解汪若戟,便不会说出今日这些话了。”殷长梦把最后一瓣橘子吃完,擦了擦手。
曦露看着她在嘴里嚼的那块橘子,几乎觉得她殷长梦咀嚼的不是橘子,而是她曦露的心。
总之那天的谈话,明面上似乎很融洽很合欢,但并不是很愉快。
这个看起来温吞的平凡村妇,脑子看起来不太灵光,什么都敢朝外说,什么都不顾及,口无遮拦的。
从那开场几句之后,曦露就可能先入为主地总觉得殷长梦嘴里句句,都是带刺的,听得叫她很不舒服。
不过让曦露万万没想到的是,一直对她避而不见的汪若戟,竟然第一次主动来她宫里了。
只不过。
“你怎么也不和下人们说一声就自己出来了?”汪若戟很明显是匆匆忙从什么要事中着急赶来的,还带着一身仆仆风尘。
这是曦露从来没有见过的汪若戟。
关切,紧张,毫不掩饰的担心。
这些加起来,他的眼神和语气里都是热切的。
而这种热切,是将她曦露当成一个好像透明的背景。
“我在府里憋得烦闷,小翊喊我来玩,我便来了,干什么兴师动众的来问我罪啊?”殷长梦很不耐烦,甚至还翻了个白眼。
曦露此时第一次无法挤出笑容来。
高翊这边适时圆场,“霸相爷这样宠爱长梦姐姐,真是让人嫉妒死了,我家那个酒葫芦什么时候能这样关心我哪怕一句,明儿让我下地走十里路我都愿意。”
“夫人说笑了。”汪若戟这边回,这时才转过头来看曦露,“曦贵人,我夫人她野蛮惯了,不懂规矩,在这里呆久了怕倒了诸位贵人的兴头,我带她回去。”
曦露都没来及说话开口,那边汪若戟就已经揽着殷长梦的腰强制她朝外走,“哎哎我不想回去,曦贵人这里的橘子好甜,我还没吃够呢。”
“这是贡品,哪能让你这样贪嘴。”汪若戟皱眉,在殷长梦腰上掐了一把,让她直呼痛,也不得不委屈地走了。
看起来当真就为了个橘子生气了,甩开汪若戟就朝前走。
汪若戟回头给在场的几位妃子烨晋们行了一礼,就告歉匆匆追上去了。
曦露耳朵很灵的,汪若戟追上殷长梦时还在好言哄劝,“等明儿我跟圣帝要,成了吧?为了个橘子,不至于,听话。”
这样的汪若戟。
这样的汪若戟。
与她曦露所见过,所认识,所崇拜的那个干净的白月光,在这个女人面前,像是被污染了,被染上了世俗气息,被染上了人间烟火。
但
曦露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露出了无比怨毒的目光。
今夕何夕,见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这是她所贪图的。
贪图到不惜一切,也想据为己有的。
她的白月光,照入人间烟火的白月光。
也应当是她的。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绸缪束刍,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绸缪束楚,三星在户。今夕何夕,见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五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