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胡添脸色一冷,登时拍桌怒瞪:“糊涂!”
李宜之惊得身子剧颤,登时脸色发白。
“疏慢大意……”
胡添站起身来,低眼打量着李宜之,阴鸷目光逼视过去,似要将其看通透,他旋又冷冷一笑道:“你猜那陆羽信与不信?”
“他……他该不会查出……”李宜之又是一愣,话说一半,他又顿然反应过来,忙改口道:“下官清清白白……谅他也查不出什么来!”
“哼!”
胡添冷声一哼,并未自深挖下去,但他仍谨慎叮嘱:“陆羽此人,最是诡计多端,你万莫抱着侥幸心思,小瞧了他!”
李宜之连忙抱拳,小鸡啄米般点头:“是是是!下官明白。”
见李宜之态度恭敬,胡添的脸色温缓下来,他瞥眼道:“且不论你如何‘疏慢大意’,屁股可得擦干净了,否则叫那陆羽查出些端倪……”
李宜之忙凑上前:“请相爷放心,下官自已收拾妥当!”
胡添满意点头,这才转身坐了回去,端杯浅茗一口,他又缓声道:“陆羽此来,一为平乱,二为税改,他在江宁县推行税改,很有些手段,此番陛下派他前来,正是想借其手段,将税改推行下来。”
一听这话,那李宜之的眉头又紧紧凝起,似乎比起民变,这税改更叫他忧烦。
思索片刻,李宜之拱手道:“不知胡相对税改一事,是何态度?”
胡添冷冷一笑道:“你说呢?”
李宜之眼眸微晃,拧紧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道:“相爷的意思,是让下官阻碍那陆羽推行税改了?”
“不!”胡添却断然摇头。
李宜之一愣,方才听胡添口气,胡相爷显然是不愿税改成功的,缘何自己主动请缨去阻碍此事,他倒不乐意了?
“不是阻碍……”
就在李宜之迷惑之时,胡添那苍劲的嗓门愈发冷冽沙哑,更添了几分决绝狠厉:“是阻止!”
阻止和阻碍,其间差别很好区分——阻止的态度要坚决得多,对结果的要求也高得多。
“绝不能让陆羽成功推行税改!”胡添龇牙咧嘴,给出最终命令。
“这……”
李宜之略有犹豫,显然他觉得这要求难度颇高。
“怎么?李大人身为封疆大吏,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胡添眼神一冷,嘴角耷拉下来。
李宜之揣着手,忧虑道:“那陆羽既能在江宁县成事,显是有两把刷子的,下官虽忝为江西主官,可架不住人家是上差钦使,拿着金牌令箭的啊!”
任你地方官权大势广,钦差一来,不还得乖乖让道?到时候陆羽主理税改,哪由得他李宜之做主?
胡添冷哼一声,仰起脖子道:“你李大人坐镇地方多年,难道连这点阳奉阴违的能耐都没有?”
陆羽再有本事,也不能一个人把税改给推行了,他还得仰仗地方官替他跑腿干活,只要李宜之不予配合,陆羽焉能成事。
“这一点,下官自是知晓。”李宜之讪笑两声,但他旋即话锋一转道:“只是……下官却担心另外一人……他或许会从中作梗,助那陆羽税改。”
“谁?”
胡添老脸一阴,旋即眯眼思虑道:“平安?”他很快又摇头:“此人是个武将,虽有兵武谋略,却无文治之能……”
他正自分析着,却遭那李宜之连连摆头道:“并非那平大将军,而是另一人!”
李宜之探近脑袋,低声道:“江西参政刘琏!”
所谓参政,也是承宣布政使司衙门的官职,相当于布政使的副手,也即是说,这位参政刘琏在江西地方官中,算是第二把手。
照说此人身为李宜之的手下副官,该受他李宜之管辖拿捏,绝翻不出什么浪来,但这位刘参政却是非同凡响,顶多明面上受李宜之制辖。
究其原因,还是刘琏有个好爹,整个大明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诚意伯刘基,刘伯温!
按照原本的历史,去岁时候刘伯温就应该病逝的,然后刘琏要守孝三年,可是陆羽的到来,改变了刘伯温的命运,他的病情居然好转了过来。
刘伯温病情好转,作为其子的刘琏自然也不用在家照顾老父了。
许是出于欣赏,又许是出于对刘伯温的补偿,朱天子对这刘琏很是看重,因此在去年末,将之提拔到江西参政的职位。
虽是二把手,但人家有个好爹,李宜之根本没法驱之唤之。
而这刘琏虽未继承其父谋略,却也秉承家风,行事耿正不阿,李宜之与他,倒也闹出过一些不愉快。
尤其关于这税改一事,刘琏很是上心,多番亲力亲为,尽力推广,而这,更惹得李宜之不忿。
“诚意伯之子……”
胡添当然知道刘琏其人,他更知道刘伯温和胡惟庸的不对付,他当即追问道:“刘琏此人可否知晓那民变内情?”
如若他知道,也就意味着刘伯温知道,那这件事可又要作另一般思量了。
好在,李宜之连忙摇头,答得十分干脆肯定:“绝无可能,那刘琏最是关心税改,他若知晓此事,岂会坐视不理,放任民变起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