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迟到昱京后,日日在雁逸房里守着的就不止阿追一人了。不过两人间倒仍过得像一个人——话不多,更没有什么闲心玩乐,只是“默契”地一日日守在榻边干坐。二人间唯一的不同,就是戚王来的时候。
雁迟总是要去见礼的,也会同戚王说上几句话。阿追则没有哪次对此有所反应,有时是在出神,有时则是刻意地不做理会,总之,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时,她都只希望这个人根本不存在。
后来戚王开始带着药一同来了,阿追看到雁迟在恭送戚王离开后端了药碗过来喂给雁逸——平日里这都不是服药的时候,她嗅了嗅,好像是参汤的味道,看汤色又似乎还添了别的。
这倒不必阻拦,戚王总犯不着用这样的法子害雁逸。日下来,雁逸虽还没醒、虽还是一日比一日见瘦,气色倒真好了些。
戚王也时常有意无意地想同她说些什么,只是她从来不理。
这日戚王又是“按时”来,阿追干坐在雁逸榻边,时而抽回神听两句身后不远处的交谈,时而又走神走得什么都听不见。忽而意识到雁迟在叫她时,雁迟已不知连叫了她几声了。
她回过头,雁迟笑了笑:“国巫。”
这显是有话要说。阿追蹙蹙眉,只作看不见戚王,走过去问雁迟:“夫人有事?”
雁迟的眼睛尚未完全恢复,揭食盒盖子时手上略有点犹豫,衔着笑说:“国巫确是总不好好用膳,把这鸡汤喝了吧,我瞧着不错。”
阿追的目光落在那碗鸡汤上,冷然不言。
她这边有自己的厨房,离此处不远,送东西向来是直接呈在托盘里端过来的,食盒里这是怎么回事,不问都知道。
她道了声“我不饿”便要转身回榻边去,戚王一急:“阿追……”
阿追嗤笑着不理他,门外恰有人跌跌撞撞地闯进来,过了门槛就跪下了:“主上!”
刚落座回去的阿追听到那人道:“东华岭战败……”
屋里倏尔一静,阿追克制着笑意,平心静气地等着继续听。
感谢月主。连日来她只觉戚王日日都来、偶尔还跟她没话找话,实在烦心得很,感谢月主让她烦心之余,得以亲眼目睹戚王对此的反应。
她听到戚王轻轻地抽了口凉气,语气倒还算冷静:“怎会?”纵使东华岭易守难攻,苟延残喘的东荣借着这优势也没用。
“是班国提前得了信,先一步遣了援军守在东华岭。几位将军原以为只是两国结盟后派去帮东荣守边的驻军,开战才知竟都是班国精锐……”
嬴焕目光骤然一凌。
谁也不会轻易将本国精锐差去帮别国守边疆,除非班国先一步得知戚军的动向,为保住隔在戚、班两国之间的这块挡箭牌,才会下这样的血本。
“彻查与事将领,主将狄显即刻押入昱京,命余部先入蠡郡休整候命。”他语中一顿,“命张巩暂接狄显之职。”
来者应了声“诺”便迅速退去,嬴焕叹了口气,一只手轻轻搭到他胳膊上:“主上别急,不如先安心休战。待得兄长醒了,再战便是。”
嬴焕沉思未言。
朝中其实不缺将才,他只是觉得这次失利来得诡异。能令班国提前部署,可见不止是有人走漏风声,且还是可靠、细致的风声。这样的风声绝不是小兵小卒能知道的,非得是参与排兵布阵的将领不可。
他却并不觉得哪个将领会做这样的事。
他们不敢。
可除了与事将领,还有谁能知道得这样细?
嬴焕思量间目光一抬,睃过几尺外纤瘦的背影时忽地心弦猛颤。定了定神,他向雁迟道:“我先走了。”
雁迟屈了屈膝:“恭送主上。”
嬴焕一路心惊难抑,寒风呼啸也难以让他冷静下来。回到正殿,他喝退众人,倒了一杯热酒仰首一饮而尽,琼浆过喉,冲鼻的酒气呛得他连咳了几声才平稳下来。
他缓了好半天,才又道:“来人!”
“……主上。”胡涤出现在门口,嬴焕定住心神:“传令下去,命张巩领十万人马从弦东直攻皖国,夺裕关。”
“诺。”胡涤应下,即去传令。嬴焕心乱如麻,这次是他直接下的令,未与任何人议过,若要传信过去,只有行军间的这段时日可用,调兵遣将亦还需另算时日,就算是今晚便将信递出去,皖公也该是来不及应对的。
除非他提前知道。提前到在他做出这决定之前,他便知道。
嬴焕满心焦灼地等着结果,却又避之不及。而后他强定住心神,迫着自己去想,如若是她,他该怎么办。
一个月后,张巩请罪的禀报呈至昱京。
这是烽烟四起后,势如破竹的戚军第二次吃败仗。十万大军折了三万,折在皖国理应防守最弱的裕关上。
军心倏然间不稳了,营帐间议论四起。有人说,是没了上将军才会这样,上将军用兵如神,有他在绝不会这样惨败;也有人说是因戚王得罪了国巫,国巫不肯帮他卜凶吉了才会这样。
“若主上知道是凶,还会一意孤行吗?”说这话的人理所当然的口吻。
四下里一片呼应:“是啊!准是国巫不肯相助了,主上摸不准凶吉,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