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闻看来并不清楚像他这样精修断法多年的大觉悟者,内怀彻骨之大悲,外现无比之威猛相,是绝不会被这样寥寥幻象所困锁!
远方的启明星正在闪烁,在这一刻,摩醯首罗天王终于摒除一切干扰,入于甚深的慧观之中,在天际明星即将升起的时候,即将再次证得无上正等正觉。
“奇哉!奇哉!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皆因众生执着妄想……”
可这次摩醯首罗天王还没说完,本该虹化而去的身体在半空中猛然降落,失重感带来的眩晕此起彼伏,四周场景第一次出现不受控制的变化!
只见一阵猛然缩放挪移,他竟然来到了虚吉飞来寺外的半山腰苦修洞前,一个喇嘛跪在他面前,而山上那根用来悬挂经幡的高杆上面,吊着一具无皮尸,任由秃鹫啄食,看着明明已经死去多时了,却在摩醯首罗天王出现的那一刻,用干瘪的嘴巴缓缓说道。
“他们抓住我逼问……我都没有说……”
“我一直就等着你来……”
“真的好累啊……”
“不要看我好吗……”
“我终于打听到能救你的方法……”
“只要你站在这里,伏藏就会为你显现……”
“我要睡了……”
疲惫的声音几乎要消散在风中,却在最后一刻强打精神再度响起,如秋风暖阳、松林夕照,也如一颗咕噜咕噜滚地的饴糖。
“要记得我说过,会来救你的……”
本不该说话的尸体终于闭上了干瘪的口唇,却合不上空洞洞的双眼,似乎有无数的话消散在空气里,悄悄传到了耳中。
密室同囚之人此刻也变作了残丑无比的堪布喇嘛模样,惊恐万分地朝着摩醯首罗天王跪拜,只怕摩醯首罗天王会在一怒之下,把刻意隐瞒消息的自己给挫骨扬灰。
混沌的睡梦之雾转瞬散去,一切好像回到了摩醯首罗天王熟悉的记忆轨道里,堪布喇嘛虔诚侍奉、妙宝法王有真佛之姿,脚踩山岭俯瞰虚吉飞来寺,僧衣猎猎如君临天下。
可摩醯首罗天王的疑惑更加炽烈。
他方才的经历到底是真是幻?为什么和自己所知妙宝法王的记忆偏差如此之大?妙宝法王云单强巴,又到底是众所周知的转世,还是人力强造的附佛外道?
老喇嘛并不知道面前人在思索什么,他只了解一些无关对摩醯首罗天王无关紧要的事情。
于是他跪伏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告诉摩醯首罗天王,马队的小丫头后来自荐成为法王空行母,却窃取了法王伏藏法在暗中苦练,于一次喜乐大定中损毁法王的根基,红帽法王勃然大怒,宣称她是“萨迦巴姆”化身,命人将她折磨处死。
但这一切摩醯首罗天王都充耳不闻,他看着天边的晨光熹微,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内心波澜不惊,他再次朝着外界缓缓开口说:“奇哉!奇哉!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皆因众生执着妄想……”
但这一次,他依旧没有成功,整个世界似乎有什么东西将他的双腿扯住,无形的手正从大地里伸出,阻碍住了他在虚空中无形摄升的力道。
“怪哉……”
摩醯首罗天王以梦观成就法窥探四周,但却一无所得,直至他低头看向了自己,他才听见身体胸腔里涌动着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就是它,硬生生扯住了不可一世的摩醯首罗天王,乃至无处虹举飞升。
“执魔为魔遭损害,知魔为心获解脱,证魔为空即断法。此魔罗刹男女相,未证之时乃为魔,制造障碍作损害,若证魔本亦天尊,一切悉地从汝生……”
摩醯首罗天王知道此时是妙宝法王的执念作祟,于是念诵着米拉日巴尊者的箴言,想尽快以断法之神威力彻底根除内心执魔的分别念,却发现这一下不仅没有撼动心魔,扯开无形的手,反而使得整座虚吉飞来寺都传荡着天崩地裂般的震动,引力与斥力相互纠缠着,亟待着撕裂天地与他的身体。
在摩醯首罗天王的断法面前,执念没有消失,反而愈演愈烈,这具新蜕的身躯中,正浮现出一个一模一样的虚影,能观十方法界的天眼通也于此刻猛然生成。真正的“妙宝法王”在怒吼咆哮着,发出残杀、殴打、驱逐、镇压、消灭外魔的忿怒之音!
山崩地裂间,摩醯首罗天王终于知道“虚吉飞来”所指的不是这座寺庙,也是寺庙之下掩藏的不知多少个世纪之前的伏藏!
无数被神秘教徒藏匿的金色伏藏字文典籍,此刻如洪水般从半山腰虚吉飞来寺的山石、砖瓦间流淌出来,就像小丫头预言的那样,映照着金色晨曦顺着山势沟壑四溢成渎,轰轰隆隆宛如天崩地裂。
摩醯首罗天王低下头,发现地上由鲜血凝固而暗褐色的石头上,也闪烁着伏藏金字——那用藏文写着的“慈悲喜舍”四个字。
精通佛典的摩醯首罗天王自然知道,这四个字代表着的是堪破情执的法门,是由贪嗔痴恨的小爱化为对世人的大爱,也唯有勘破情爱才能够领悟这个义谛的根源,这四个伏藏如丹心化碧,只因这是她留给心上人的、独属于自己的伏藏。
摩醯首罗天王微微叹气,他知道自己还是落入了江闻的算计之中,对方竟然戳破了妙宝法王足够骗过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