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屋中,看着那熟悉的身影迈步入内,贺怀琛只觉头脑嗡地一声。
是她!果真是她!
虽然之前已经听青柏说过,他也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此时自己亲眼看见,他还是觉得面前这一幕太不真实,只觉他在她离开后曾做过多次的梦境突然于眼前重现。
他一时间如坠梦中,只觉周遭的一切声响突然就在这一刻全都消失无踪,唯独胸腔里的心跳在耳畔越来越响。
他就那样呆呆看着,看着她一步接一步地靠近自己,看着心头上的人影和面前的她渐渐重叠,也被这最终的重叠渐渐带回到了现实之中,然后就发现这现实的她似乎比自己梦中的她要清瘦一些。
只是身形虽看着清瘦,脸上却未见任何愁苦。
这跟他之前的想象很不一样,他认为一个女子无依无靠在京城这样的地界讨生活,肯定是苦的难的,也肯定是要整日被生计磨得愁眉不展的。
可他现在都看见了什么?
他竟然看见她眉宇间满是平和从容,看见她目光柔和清澈依旧,浑身上下都那么地光彩照人,让他根本找不出半点儿被生活折磨过的痕迹。
不仅如此,他还发现在她舒展的眉眼间,在她沉稳的步伐里,那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无不散发着自信的光,耀眼得让他几乎移不开眼。
他承认她是美的,是独特的,要不然他不可能对她这般心心念念,然她以前也曾这般耀眼过吗?
不,不是的,她现在明显比以前要耀眼许多。
只是她哪儿来的自信?又是从哪儿来的底气?
哦,是了,他这几日除了让青柏蹲守这边,还让他仔细打听了下,已经知道恒安堂的女医早在坊间就享有了神医小娘子的美名。
这当然不排除有医馆花了银子宣传的可能,但复容膏出自她手这是真的,而那药膏的奇效也是真的,这一点他自己已经亲身有了体会。
所以,她的自信应该就是来自于此吧,这也是她比以前更加耀眼的缘故吧。
而他却眼瞎地把这样的她看成了平平无奇的小村妇,忽视她遭践她——
不,不是他眼瞎,是她一直都在藏拙骗了他!
她怎么能骗他呢?
她又为何要骗他?
她不是曾最爱他的吗?
为何要隐瞒他让他做了傻子瞎子?
为何在惹他动心之后突然就不再爱他?
无数个问题不断涌起,转瞬就在贺怀琛心中掀起了层层巨浪,波涛翻涌不断。
一旁的丁世朗提心吊胆坐着,望望旁侧神色已几度变幻,眼睛却始终一眨不眨的永定侯;又转过来望望从容入内,至始至终都一脸泰然的苏娘子。
而这一看再看,不禁就让他想起了许多过去的传言。
比如两人刚和离时,就有传言说苏娘子和离是因为她身子虚在子嗣上艰难。之后,永定侯府去了好些想结亲的人,便有许多人开始猜测定两人和离实则是因永定侯步步高升,再也看不上这个出身低微的发妻。待这风刮了一阵,最近就又刮出来了个什么克妻的传言。
总之传言一时一个样,但不管传言如何变,苏娘子是可怜的弱势的被弃的一方这一形象是始终没变的。
可此时看这场景,这眼珠子始终粘在面前人身上的永定侯,才是这段亲事中真正可怜的被弃的那一个吧。
奇怪的念头浮起,丁世朗只觉这屋子的气氛也在这念头中发酵出了越发多的怪异,让他一时间也搞不清此情此景之下,自己到底要不要开口,也不确定自己若开口到底又该说些什么。
正在他万般为难之时,苏淡云便看出了他的尴尬,遂朝他微笑着颔了颔首,“丁掌柜,是这位公子要替家人请女医看诊吗?”
丁世朗听着苏淡云如谈论陌生人般说起这面前人,不觉微怔了下。
按理说,汪厚和牛瑞之前得了他吩咐,方才汪厚去给苏娘子通传时,肯定是给苏娘子清楚描述过来人情况的,而苏娘子听了之后肯定能猜出来者是谁。
既如此,苏娘子这谈论陌生人的口吻是没认出面前人?
还是故意假装没认出?
又或是真的把这个前夫当成了陌路之人?
丁世朗一时摸不准苏淡云的意思,也就不敢多说什么多做什么来画蛇添足,闻言很快就整理了下自己的情绪,就像平常接待病人一般,点头道:“这位爷说府上老夫人身体抱恙,想先替令堂咨询一番,之后再决定是否请女医出诊。”
苏淡云不置可否,微微点了下头。
贺怀琛一直一瞬不瞬看着面前人,见她像看陌生人一样看自己,心中翻涌的波涛瞬间就被掀起了万丈高。
他为了她魂不守舍,为了她失控又受伤,而她竟然把他当成个陌生人看?
她凭什么把他当成陌生人?
又凭什么只有他自己在煎熬?
一直盘旋的无数个问题在这一刻扭结成团,转瞬就成了一团浓得化不开的阴郁,这阴郁又因她望向自己的那一双无情目而瞬间幻化出了一团火,那火以燎原之势,一个呼吸间就烧尽了他头脑中的理智和清醒。
“出去!”
他怒气喷薄而出,威严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