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很快,阮舒怡就失望了。
电话那头传来的是冰冷机械的女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她靠在卧室的窗口,浑身冰凉。
她还有不到两年的时间了,如果找不到父亲,只能寄望于北城白血病救助基金会的骨髓信息库,但她已经等了这么久了……
全身的力气好像都被抽走了,她的手无力地垂下,手中的手机屏幕或许是因为连接不稳定,忽明忽暗。
刚刚升起的希望又一次被无情碾碎,这已经不是头一回了。
她忽然有些绝望,她真的能等得到骨髓吗?她想起了傅睿,也想起了闫闯,想起很多病友群的人,他们都从怀揣希望到绝望,她怀疑自己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所做的所有一切,都无非是垂死挣扎。
晚上,刘姐做过晚饭才走。
阮舒怡和阮皓言一起吃饭,阮舒怡情绪实在低落,她太累了,一点也不想说话,饭桌上气氛就很安静。
阮皓言眨着大眼睛,看了看妈妈,抬起小短手,他刚刚开始学用筷子,还很笨拙,夹了一块牛肉,颤巍巍地要往阮舒怡碗里塞,只是还没夹过去,就掉桌上了。
阮舒怡愣了愣,低头看向孩子。
阮皓言抿着嘴巴,一副做错事的样子,另一只手抬起来一抓,将桌子上那块牛肉抓到自己碗里了。
阮舒怡:“……”
她抽了张湿巾,“不要用手抓菜,来,把手擦干净。”
阮皓言讪讪地伸出手,她细细擦拭,就听见阮皓言小声说:“我想夹给妈妈吃的……今天牛肉很好吃。”
阮舒怡动作顿了下,鼻尖发涩。
给阮皓言擦完手,她就夹了块牛肉,吃完了对着孩子说:“嗯,真的很好吃,那乐乐今天多吃一点。”
阮皓言却将菜往她那边推推,“给妈妈吃,吃了好吃的,会很开心的。”
阮舒怡喉咙有些哽,有些难受,最终点了点头,挤出个笑,“好,那妈妈和乐乐都多吃一点好吗?”
阮皓言看她笑了,好像也高兴起来,使劲点点头。
小孩子其实很敏感,对于大人的情绪变化,他们是可以感觉到的,一直以来,阮舒怡会尽量努力不要在阮皓言面前表露情绪,只是她今天真的非常累。
那种疲倦是从心底生出来的,好像要将她整个人拖垮了,让她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从打那通电话到吃过饭,脑子里都还是一片茫然,几乎一直在发愣。
不知道以后的路要怎么走,不知道要怎么办。
晚上哄阮皓言睡觉时,小男孩躺在育儿床里打哈欠,忽然问她:“陈叔叔什么时候会再来啊?”
阮舒怡怔了怔,“怎么,乐乐想见他吗?”
阮皓言已经很困倦了,声音也小,嘟嘟囔囔:“想要叔叔陪我玩……还有妈妈,我们去公园捞鱼吧……”
话都没说完,就没声了。
阮舒怡在育儿床边静静地看了会儿孩子,感觉自己的心被一股沉重的,悲哀的情绪充斥着,就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疾病对人的折磨远不止肉体上的,她的精神也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快要被击垮,她又开始想一了百了,但她还有孩子。
她的视线有些模糊,起身去卫生间里悄悄地洗漱,一边想,回头还是要想办法让陈凛和阮皓言再多相处一下,看看陈凛对小孩会不会不耐烦,只要他没有表现得太过于排斥,就告诉他真相,让他来选择吧。
想到陈凛,她又想起了手机里的那些短信。
刚刚这阵子受到的打击太大,她都忘了看了。
等洗漱完了上床,她在夜灯下小心翼翼拿过那个手机。
在她猜想里,陈凛那时候给她发信息,大概主要是要钱,不过,她还是会对他在宿舍楼下那个晚上好奇。
那时候她将他的号码拉黑了,所以他发来的全都是短信,打开收件箱,她就震惊了。
陈凛确实给她这个老号发了很多信息,多到一下子都翻不完。
所以她是倒着往上看的:
——好像快下雨了。
——我受不了,我接受不了这样的分手,我究竟是哪里做错,你说出来好不好?我可以改的,钱我也会还的,我能做什么我都会做的,我保证以后会比从前更关心你,照顾你,呵护你,我一定能做到,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我不想分手,我不想就这样分手,阮阮,别这样对我行吗……
——求求你,我只是想见一面,就算分手,至少和我见面说明白行吗……我真的那么糟糕吗,让你讨厌到不想再见?
——我的手机快没电了,你能下来吗?我就在这里等。
——阮阮,下来行吗?我求你了,我们谈谈,你有什么想法,当面和我说好不好?
——如果我有什么做得不好的,不对的地方,你都可以告诉我的,我会改,阮阮,再给我一次机会。
——阮阮,我来c大了,现在就在你们宿舍楼下,你能不能下来,我们见面谈谈?
——分手不能这么敷衍的……就算要分,也应该是见面好好说清楚的,阮阮,我就连个像样的理由都不配你给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