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女子还会犁田!”孙石山惊叹不已。
1929 年的春天,庐城中心县委派遣孙石山来到紫蓬山一带开展革命工作。春寒依旧,冷风裹挟着泥土那清新的气息。在古街小庙北边的水田旁,孙石山瞧见一位身材与男人相比显得矮小,但动作敏捷的人正在犁田。
不远处,破败的农舍若隐若现,周围是尚未返青的野草。一个行乞的叫花子缓缓踱步而过,眼神中尽是迷茫。还有几个身形瘦小的儿童在寻觅野菜,那单薄的身影令人心生怜惜。在农村长大的孙石山,对田间劳作的场景习以为常,然而,他仍隐隐感觉这位犁田之人的形态与众不同。那奋力犁田的身姿,透露出坚韧与不屈。
孙石山掏出一包纸烟,朝着犁田人喊道:“大哥,大哥,耽误你一下,借个火,点支烟,伙计。” 孙石山笑着,声音响亮,手中挥舞着那包纸烟 。
犁田的大哥愣了一下神,没有答话,“唰”地一声,一鞭子打在牛屁股上,大水牛四蹄迈动,脚下水花四起。那人仿佛没听到孙石山的呼喊,专注地赶着牛,神情严肃 。
孙石山又喊道:“大哥,大哥,这一大早的,你也犁了一大片田,你老婆看到了,一定夸你是好男人……” 孙石山继续扯着嗓子喊,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
这时,犁田的大哥喝停了牛,扔掉头上的破草帽,脱掉上身的破棉袄,露出补丁打补丁的蓝花衬衣,没好气地开口说话了:“看清楚哦,我不是大哥,姑奶奶我是大姐!眼瞎,耳朵不聋吧?” 大姐眉头紧皱,眼神中满是愤怒,双手叉腰,神色凝重。
孙石山定睛一看,原来这是一位端庄秀丽的大嫂!顿时尴尬得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道:“大姐还会犁田?!” 孙石山非常吃惊,眼神慌乱,说话都不利索了 。
那女子“呜呜”地在空中甩了两个响鞭子,怒冲冲地回道:“谁规定女人不能使牛犁田了?借火,去郢子里借,不要在这里耽误我干活!快滚!眼瞎,嘴还不怂!” 大姐挥舞着鞭子,声音尖锐,一脸的不耐烦 。
孙石山被这一顿抢白弄得无言以对,杵在原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像根木头一样呆呆地站着,表情十分窘迫 。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几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孙石山的嘴巴张张合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大嫂见状,狠狠瞪了他一眼,一转身又去使牛了。
孙石山望着大嫂忙碌的背影,心里懊悔不已,暗自责怪自己太鲁莽,没看清就乱喊。他的眼神中充满了自责和懊悔,眉头紧锁 。天边的微风轻轻吹过,吹动着他的衣角,也似乎在嘲笑他的冒失。微风拂过,孙石山的衣角飘动,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仿佛也在对他提示什么。
通过了解,孙石山知道这个泼辣能干的女人名叫童宜仙,因为她丈夫排行第三,平常大家都叫她周老三姐。孙石山为了更深入地了解她,向乡亲们打听她的情况,乡亲们一提起她,话匣子就如同决堤的江水,滔滔不绝地打开了。
“那周老三姐啊,可真是个厉害的人物!”一位大爷笑着说道,脸上的皱纹因为笑容而显得更深了,“文能描画绣朵,那绣出来的花儿跟真的似的;武能犁田打耙,干起农活来比男人还厉害,家里家外那都是一把好手!”
“是啊是啊,”一位大妈接着说,边说边不住地点头,“而且心直口快,乐于助人。村里哪家有个难处,她都主动去帮忙,从不计较得失。”
乡亲们说到她,都翘起大拇指,赞不绝口,夸她是花木兰。看来这个童宜仙在村里很有威信,做革命工作就需要这样的人啊,孙石山心里想着,特想见识见识她。
这天拐弯抹角就找到了周老三姐。孙石山仔细看看,这童宜仙皮肤有点枯黄粗糙,那是岁月和劳作留下的痕迹。不难看出:常年经历风吹日晒,使得她的肌肤失去了原本的光泽;劳累过度,让她的身形略显疲惫;伙食不好,营养不良,整个人显得有些消瘦。但她目光炯炯,透着精气神,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儿。
孙石山走上前,客气地说道:“周老三姐,久仰大名啊!”
童宜仙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你就是那个把我当成男人,向我借烟火的人!”
孙石山一阵大笑,赶忙自我介绍:“我是孙石山,早就听闻您的事迹,今日特来拜访。你干活的劲头太像男人了,风风火火,充满力量。”
童宜仙爽朗地笑了笑:“哦,从小,人家就说我像男孩子,没个丫头的样儿。你有什么事儿?”
孙石山说道:“我就想跟您聊聊,向您学习学习。您这又能文又能武,还热心助人,我打心眼里佩服。”
童宜仙摆摆手:“学什么哟,我就是个普通农村妇女,干些该干的事儿。我们农村人,可不就得勤快点,能帮衬就帮衬着点。”
孙石山看着她,心中越发敬佩,心想:这样质朴又能干的人,正是革命需要的力量。有她这样的榜样在,一定能带动更多的人参与到革命工作中来。
孙石山和童宜仙聊了一根烟工夫,没说别的,就是一直围绕“贫苦农民要团结起来闹革命”这个话题。
在那间昏暗的小屋里,微弱的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