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莲的估计没有错,在不到半炷香的时间过后,瓦剌人的斥候,名为夜鹞的小队很快就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并朝着几人射箭。
这让马上的朱祁镇颇为震惊,也有些不敢置信。
如果将今夜的追逐战视为一道可解的数学题,从她出言示警,再到瓦剌人出现,将这些数据代入公式,轻松可解出此前这些人离他们最少也要有八至十里路的距离。
此种算法称不上严谨,因为只知瓦剌人,或者说蒙古人的马好,却也没有将二者的马拉来测试过,得出令人信服的结论。
权且是个猜想,误差肯定非常大,但纵使打个折扣,她能听到三里开外,也就是现代的一千五百米外的声音,这也是非常夸张的事情。
也是到了此刻,朱祁镇才明白为什么杨莲总是很少睡觉。
至少在跟着他的这几天,确实没有见过对方睡过一个踏实觉。
想想也是,凡事有利就有弊,听力出众,自然也就意味着难以安然入眠。
一个很轻微的响动,就会让其警惕起来。
其实这点杨富贵与这些夜不收的成员都知道,别看他们调侃打趣,说杨家要攀高枝。
可这些人是真的想让杨莲离开大同,想让这苦命的姑娘睡一个安稳觉,也让她脾气不再那么暴躁。
嗯,从小到大经常睡不好的杨莲脾气自然不好,这份烦恼、愤怒、难受等复杂的情绪被其用在了刀上。
因此杨莲在学刀时是日练加夜练,每天非把自己折腾到筋疲力竭,方能安然入眠。
这种疯魔的练法,让教杨家兄妹刀法的那个刀客也颇为心惊,直呼海棠日后必化修罗,让徒弟切记找个别的爱好来修身养性。
马上的朱祁镇虽只与杨莲相识数天,可却敏锐的看出了这一点,心里在想着要不要做个棉花耳塞送给她。
哦对,此时的这东西还叫做白叠子。(以后统称棉花)
明朝有棉花并不奇怪,如果说此物在汉、唐、宋已经由商人引进,并出现在中原大地,那在此时,已经在大规模地种植和使用了。
棉花相比于丝、绵,有一种易得性,产量也要大很多,可以满足老百姓抵御寒冷的基本需求,而制作棉衣更加轻暖,比苎麻制作的布衣要舒适很多。
正像元人王祯《农书》所言: “比之桑蚕,无采养之劳,有必收之效。埒之枲、苎,免绩辑之工,得御寒之益。可谓不麻 而衣,不茧而絮。”
洪武大帝朱元璋就曾下过令,“田五亩至十亩者,栽桑麻木棉各半亩,十亩以上倍之。”
就是因为它具备衣料的特性,可以御寒,以及解决民生“温饱”中的“温”之一项,后才得到掌权者的大力支持,从而飞速发展。
此时杨富贵的暴喝声打断了朱祁镇的思考。
“小心!都趴下!后面在射箭。”
急促而短暂的提醒过后,杨富贵已经从马上摸下一把短弩,朝着后方射去。
“三狼,看你了。”
狐儿脸男子在马上冷笑一声,回了句。
“得嘞,就交给我吧。”
话说完,杨三狼双腿紧紧裹着马腹,两只手脱离缰绳,随后迅速将双手探入挂着的背包里。
等拿出来时,双手已经多了数枚八角菱形飞镖,随后听声辨位,两只胳膊一甩,无声无息间这些暗器就如同天女散花一般在空中散开。
嗖!嗖!嗖!
只听得短暂的破空声过后,后方就传来了几声惨叫,以及追兵落马的声音。
其他人也没闲着,魏二,瘦猴,马老五三人用火折子点燃行囊里早已准备好的火药包,朝后扔了出去,只听得数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过后。
人、马的惨叫声,瓦剌斥候安抚惊马的混乱声音不断传来。
然而还未等逃命的几人沉浸在暂时解决掉追兵的兴奋情绪之中时,后方似乎出现了更多的追兵,正在不断用手中的马鞭抽动着马匹,嘴里用咋啦语呼喝着什么。
杨富贵的脸色很难看,他一边使劲甩动马鞭抽身下的马儿,一边对几人说道。
“怎么来得这么快,还有多少火药包。”
“我这两个。”
“三个。”
“嗯,我这一个。”
杨富贵闻言眉头一皱。
“怎么回事,准备工作怎么做的,出来前不是都说所有工作就绪了么。”
“怎得不多带点火药包。”
魏二闻言一边俯身专心的控制着马匹,一边说道。
“往日大家都喜欢用箭或者弩,此外行囊中带的也是短弩,或者铁蒺藜、铁钉等物。”
“刚才没少在路上撒,可竟然没有多少作用。”
“应当是马蹄铁的问题,我也没想到这些瓦剌狗军械迭代升级的这么快。”
“这次想来多是来者不善,箭矢犀利能够扎透我们的铁甲不说,竟然许多马儿足下都有马蹄铁。”
有些话魏二没有再说,但表达的意思很清楚了,内部有人大量倒卖军械给那边,或许不止是瓦剌人,蒙古诸部都有涉及。
这些汉人自己造出来的东西,最终却落入敌手,变成了杀向自己人的利器。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