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西朵沉默的时候，苏老爷子也没有再说话，而是定定地望着她，又像是在通过她望别人。
顾西朵知道，他是在她身上找妈妈的影子。
她打破苏老爷子对过去的缅怀：“外公，你能不能跟我讲讲我妈妈小时候的事情呀。她去的时候，我还太小，对她过去的生活，她又不跟我提。若不是上次无意中知道她是苏家的女儿，估计这辈子我连她的真实身份都不会知道。上次看到她房间那么多奖杯奖状，对她小时候的事就更加好奇了。”
老爷子脸上的伤感散尽，想起爱女小时候的事情，沧桑的脸上尽是慈爱。
“你妈妈呀，小时候也是个皮猴。”
老管家见老爷子有与顾西朵促膝长谈的架势，赶紧上前劝道：“外面天冷了，您身上披着薄毯受得住，顾小姐也受不住，不如进屋里去聊吧，正好让我人准备好茶点，边说边吃，又暖和。”
苏老爷子看了眼顾西朵略微泛白的脸，小丫头脸上的皮肤恢复得很好，几乎看不出颜色差异了。
他点头，“好，走。”
顾西朵赶紧起身，与老管家一左一边，扶着他进屋。
苏家的房子不光是外型古色古香，就连屋里的布置摆设都极尽复古。
堂屋
左侧有个小套间，小套间里是一个放着矮桌的矮塌。
矮塌旁边则是个座地火炉。
炉膛里碳火通红，源源的热气不断向四周扩散。
炉子上方架着一只陶瓷茶壶，里面的水已经烧得咕噜咕噜地冒泡了。
顾西朵与苏老爷子对桌而座。
她把手侧到炉子旁边烤着火，苏老爷子则拿起一旁的夹子，从茶罐里夹了茶叶往茶壶里放。
“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喜欢这些老古董了。”
顾西朵看着那朴实的茶壶和泡茶工具，笑道：“挺好的，很有韵味。年轻人也喜欢，只是为了节约时间，没耐心细品。如果有时间的话，还是很喜欢的。”
“呵呵！”苏老爷子正准备去拿杯子的动作突然顿了下，而后继续。
他叹息：“当年云心也说过同样的话。对这些老古董，有种发自真心的喜爱，就像当年她喜欢那枚玉佩一样。”
说到玉佩，苏老爷子下意识就往顾西朵脖子上望了眼。
顾西朵摸了摸脖子上的玉，那么喜爱的东西，最后妈妈却所托非为。
为了顾建业那样的渣男，轻易就送了出去。
苏老爷子沉浸到了回忆里，丝毫没有注意到顾西朵眼底的黯然，继续说：“她在医药方面很有天赋，比
起年轻时的我，那可强太多了，可惜就是不喜欢做这个行业。”
他把两个茶杯都用茶水冲泡过，倒掉后才重新把茶水倒进去：“这个丫头呀，性子不但倔，还很纠结。一方面对学药学中药这件事一点就通，一方面又因为中医不能救治所有的病人而感到无力，不肯努力下功夫，一心想要出国去学西医。可我们苏家世代都是做中医，学中药的，哪能忘本。所以我不同意。我越是反对，她就越是叛逆……我们父女俩，就跟仇人似的，在这方面产生了巨大的分歧。她也就从那个时候开始跟我置气，唔，那时候，她还不到十岁呢，说她小丫头，都是夸她了。”
苏老爷子说到这里，慈和又怅然地笑了起来。
那时候虽然父女俩见面就没有好脸色，却是他们这对父女最平淡最幸福的一段日子了。
他拿夹子把倒好的茶水用夹了一杯到顾西朵面前，接着往下说：“这样的日子过了好几年。我那时也年轻气盛，哪被人这么顶撞过？顶撞的次数多了，就开始不耐烦，强力镇压。也就在那一段时日，我对你妈妈的管束也越来越严厉。严厉到几乎不让她出门的地步！这也就导致了十几岁后，我放她出
去见识面，她却没了鉴别好坏的能力，轻而易举就被同年龄段的孩子给骗了欺负了。”
苏老爷子的声音开始低哑，捏着茶杯的手也紧了松，松了又紧，伤悲藏都藏不住。
“我总以为时间还长，我还有很多时间教会她怎么在社会上立足。可没想到，我还没来得及教她什么，她就被那个男人给骗走了。她被我保护得太好，太单纯，单纯到对谁的话都深信不疑，并付诸一腔真心。”
顾西朵端起还袅袅冒烟的滚荡茶水送到唇边，一口喝了下去。
灼热的温度从嘴里一直烫到胃里，难受，却吐不出来。
这个老人，太爱这个女儿，太希望她接手自己的衣钵，却选择了最坏的方式。
他用这种霸道的爱，毁了这个天才般的女儿……
苏老爷子说到这里，眼角沁出晶莹的泪光，“也正是因为单纯，所以这孩子在兄弟姐妹里是性子最直的一个，喜欢与不喜欢，向来泾渭分明，挂在脸上，从不藏着揶着。以至于在家里，和所有的兄弟姐妹们的关系都不是很好，几个哥哥还好，都有兄长的担当，会尽量让着她一点。可弟弟妹妹们……”
苏老爷子越往后说，声音越低哑，话语之间，尽是愧疚自
责。
他想替顾西朵续水，拎起茶壶给的手却在轻颤。
顾西朵怕他烫了自己，赶紧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