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蒲老来到公主府。
他乐呵呵地走进浮萍轩,左右看了看,十分满意。
“看来公主对你还算器重,怎么样,有何事要求助于老夫啊?”
祁狅屏退书童,把奚娆的烦恼告诉了他。
蒲老摸了摸胡须,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公主意欲痛骂北萧皇帝,有胆量!不过我觉着这应该难不倒你吧。”
祁狅苦笑,“师父谬赞了,我方才写了一个开头,您可以看看。”
蒲老接过他手里的宣纸,扫了几眼便哈哈大笑:“不错不错,这不是写得很好嘛!不过还差点火候,骂得不够狠,来,老夫再给你添点柴!”
写完之后,给祁狅念了出来,可谓声情并茂,句句扎心。
祁狅禁不住大声叫好,“好!如此,定叫那北萧皇帝气得脸红脖子粗,还不能发作。”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蒲老只是稍作润色,添油加醋,便让这封信具有了极大的威力。
他当即就想要把蒲老向引荐给奚娆,但却被蒲老拒绝了。
“你才刚做了公主府的启蒙先生,就向她引荐别人,很容易引起她的怀疑。只要这次我的主意能帮得上你,公主对你另眼相待,我就算深藏功与名又有何妨?”
“记住,咱们图谋的是将来,眼光必定要放得更长远些,我都这把年纪了,又怎会计较一时的得失。”
祁狅深受感动,“师父的话徒儿定当铭记在心。”
两人寒暄片刻,他便吩咐书童把蒲老悄悄送出府外。
祁狅思索再三,对蒲老加上的那几句话略作修改,将全文誊抄在另一张宣纸上,才再次来到花厅,把信递到奚娆面前。
奚娆看过之后,面露喜色,拍案叫好:“骂得好!陈老辛苦了,还请诸位大人看看这封信写得如何?”
她本来只是想给陈老一个旁听的机会,完全没想到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竟写出这样符合她心思的信来。
且语气语调皆模仿自阿湛,暗合他的脾气,阿湛看了必然也会拍手称赞。
想着,她立即命人把阿湛请了过来。
果不其然,阿湛对这封信十分满意,看过之后大笑不止。
虞大人和卢大人反复品味,一连说了好几个“妙”字。
阿湛激动地抓住祁狅的手:“陈老先生所写内容甚合朕意,就这么办吧!我亲自誊抄,盖上玺印,即刻派人送到北萧的驻军手里去!”
自从知道刺客的来历,他对北萧皇帝就恨得牙痒痒,可惜砍不到那老头,要是连骂都不能骂那可真要憋死了。
祁狅心中欣喜,偷偷回握了阿湛一下,在奚娆注意之前又赶紧把手收了回去。
送信人快马加鞭,把这封标记着南祁皇帝印信的信送往边境,北萧驻军将领收到后一头雾水,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南祁新皇登基,据说还是个十岁大的娃娃,他们都面带不屑,觉得好笑。
好奇这小皇帝能写出个什么玩意儿来。
北萧皇帝已年过六十,老态龙钟,每日精神不济,全靠磕丹药强行支撑着身体。
得知奚明湛给他送了一封信,也不由得好奇,想知道这小娃娃能掀起什么风浪。
他命内侍拆开信封,因为担心有毒,还派人特意查验。
直到确认这信是绝对安全的,才被送到了北萧皇帝的手上。
他戴上老花镜,眯着眼睛看了起来。
哪知越看呼吸越是急促,脸颊一会儿青白交错,一会儿黑红变幻,最后怒不可遏地站了起来,一巴掌把信拍在桌案上。
“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如此羞辱朕,来人啊——”
然而话说一半,他的喉咙就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整个人气得面红耳赤,又硬生生把火气也忍了回去。
下头的大臣们见状都面面相觑,抓耳挠腮,对这封信的内容愈发好奇。
直到北萧皇帝气得坐不住,甩袖而走,内侍才把这封信递给众位一观。
“北萧皇帝老儿亲启:朕年少登基,近日去寺庙里上香祈福,不料遇到一伙来历不明的刺客,个个身手了得、凶神恶臭,竟然悄摸在夜晚放火,行不轨恶行,给朕造成了很大的困扰,朕和朝中重臣的性命都差点没了!
但朕年少英武,又有老天庇佑,率领众人迅速剿灭了刺客,毫发无伤,还顺便斩获了声望,让原本不服我的士族佩服得五体投地,心甘情愿俯首称臣,朝堂内外前所未有的团结,这可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呐!
那群刺客的主子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不是可笑至极?未免您也遭此劫难,特来信一封聊作提醒。还望北萧皇帝老儿多活几年,等着朕长大才好!南祁,奚明湛。”
全篇没有一句对北萧的指责,却句句都在讽刺北萧皇帝阴险、愚蠢。
最后还故意提到了二人相差悬殊的年纪,可不是一刀扎在他们皇帝的心窝上,把他气疯了嘛!
偏偏他从头到尾没有点名刺客是北萧人,更没打算讨个公道,不过只是“友好”提醒了一番,这让皇帝如何发作?
不少大臣们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原来皇帝偷偷派刺客去刺杀南祁小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