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抢救后,纪商被推进病房,南枝没有跟进去,而是站在门口,远远的看向病床上,陷入深深沉睡的人。
手腕的疼痛,远不及此时锥心入骨的痛苦和恐惧。
——“病人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
有温热的眼泪夺眶而出,南枝快速背过去,身子沿着墙壁缓缓下滑。
林悬忙走上前,却在距离她两三步的位置停下,走廊里的人不敢出声,就看着南枝将头埋进双臂里,肩膀剧烈颤抖。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南枝情绪渐渐平稳下来,抬手擦干脸上的泪,用清凉冷漠的眸子看向林悬。
“照顾好纪商,有情况随时打电话给我。”
她只留下这一
句话,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身后有人拿捏不准南枝的意思,缓步上前,试探问:“悬哥,用不用派人跟着太太?”
林悬注视着那抹身影,长舒一口气,“不用了。”
还有三个月,就过年了。
南枝站在机场门口,望着漫天纷乱的白,雪掩盖了世界的荒芜,却掩饰不住人们内心的苍白。
大佛寺仍旧安静的矗立在群山之间,这座由黄、白、红三种颜色组合而成的佛寺,是当地人虔诚的信仰,也是俗世人妄求清净的宝地。
推开镶着金边的朱红门扉,在白墙和石柱之间,供奉着巨大的释迦牟尼的卧像。
或许云层瞬移,太阳重现天际时,迸
射万丈光芒,有一束光刺进了瞳孔,南枝身躯摇晃,眼前忽然浮现出一个画面。
似乎也是在这里,她和纪商跪拜于佛像前,虔诚的祈祷着彼此平安顺遂。
只那一瞬间,像是梦一般的飘渺,夭无踪迹。
“阿弥陀佛,施主请随我来。”
有人缓步过来,南枝回神看去,主持身着袈裟,手持十八子念珠,神情淡漠。
仿佛将一切世俗的喧嚣都搁于心门之外,安静的宛若置身世外,荣枯随缘,不染尘埃。
循着指引,穿过廊道,抵达一间房前。
木门“吱呀”打开,透过光亮,隐约能看见沉浮在空气中的细微尘埃。
“曾几何时,有一位施主,雨
中在佛像前跪了整整一夜。问其缘由,只道自己罪孽深重,残杀己子。抄经书百遍,挂祈福千幡,有望佛家普照,洗清恶怨,痛改前非。”
这话中意味究竟如何,南枝已经不想深究下去了。
单看着面前桌上,近十米的手抄经幡,那些唯独她不知道的事情,也豁然展露在眼前。
她甚至隐约能看见,看见纪商冒雨跪在佛像前,虔心而诚恳;看见他研磨抄写经幡,一笔一划,字字皆是忏悔;更能看见他逆风而上,将万米祈福幡,挂在塔上最高尖。
窗外刮起一阵风,掀起桌上满是字迹的薄本,南枝走过去,小心捧起一页纸。
——“万事胜意,
顺遂无虞,祈求佛祖保佑,愿枝枝所求皆如愿,岁岁平安。”
出了大佛寺,沿着陡峭山路往上走,越过悬崖赤壁,祈福塔的雏形便出现在眼前。
单是走这条路,南枝就摔了不下十次有余,更何况背着万米经幡的纪商呢?
一颗心,犹如裹满糖霜的药片,糖衣褪去后,留下的只剩苦涩。
南枝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爬到塔尖上的,只是当她看见,密密麻麻写满自己名字的五彩经幡,迎风飞扬在最高处时,那些隔阂和悲愤,统统都随风飘逝。
庙里烟火旺盛,众生都在祈求平安,神灵听着碎碎细语,抬眼却是万种风情的人间,闭眼是往昔,一年又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