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叶落雁南飞,林涧滩前荠菜肥。不待彩霞将水染,竹篓满载带锄归…… 太白山余脉的某个向阳坡,日光才堪堪西斜,树间鸟雀鸣声相和,针叶松的枝丫上松鼠在其间玩闹起跃。山涧溪水潺潺由上而下复归深林。 有水过处,土壤湿肥。石隙草中是荠菜最适宜生长的环境。秋气渐重,更是枝繁叶茂。放眼望去,扎堆的深绿色一簇簇,很容易就能辨认出来,一锄头下去,洗去浮土去掉粗枝便能得四五斤鲜嫩肥美的叶子。 此刻正有三人在当中游走,一人一筐一小锄,只是短短小半日时间已有五六百斤收获。 上坡与密林相间处,又有一人背靠在大树下,嘴叼狗尾巴草茎,眼睛半开半闭似是在假寐。不过仔细观察的话却可见他的一只手手至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依在大腿边上的长弓。箭壶在另一侧,半屈的姿势虽是舒服,可也更利于从箭壶中抽箭。 与其相隔七步之外另一棵树下,一个身材肥硕的胖子蹲坐在地上,半人高的大盾就背在后面,远远看过去,就跟只池中土鳖差不多。 五人的采集小队,孤夜自任伍长,他与庖硕两人站在高处便于瞭望和警戒。底下三名火头军的老卒只负责尽快将竹筐装满野菜,于是便有了这老人挥汗如雨,年轻人悠闲打盹的奇葩分工。 自从孤夜应下这个事后,其向狄咸提的第一个条件便是采摘野菜的人数。五人,哪怕是多上一个某人也不干,给出的原因便是他的能力目前只能勉强护得这个人数周全。 已在其位,必谋其政负其责。孤夜要么不答应,答应下来了就会尽最大努力去做好。 既然知道了在令支寨附近有东胡人出现,孤夜就绝不会每次都会去图那个侥幸。 只有天天做贼,没有天天防贼的。但不知贼何时来的情况下,能做的也只有在其出现时尽可能的保存自己,还有便是尽量减少遇贼的几率。 对此,刚开始的几天孤夜并没有冒冒失失的没有任何防备就去采摘野菜。而是让两个老卒带领,将平时常去的几块地方转上一遍。 虽说放眼望去茫茫群山连绵不绝,可这附近长野菜的也只有那几处适宜其生长的地方。无非是山涧小溪沿岸,几个山的向阳面,再说远了的也不敢去。 于是,根据采集地的远近,孤夜将其挑选的地方划分为三四个区域。每个区域间隔都在五六里山路范围,其余植被太过茂密的,哪怕是那里野菜资源再如何丰富,也是一一被他否决掉。 再此基础上,孤夜让狄咸赶制了几个大半人高的大竹筐,这些竹筐用的竹篾都是夹了双层的,一次装满野菜的话不下四百斤。按道理来说每次只需带一个装满即可完成任务,可偏偏孤夜却要求每人必须各带一个,而且筐中都只能装上小小一层。 划定的几块区域,每次都是换着去。而且时间也是有规定的,必须得等营中斥候外出方可出门,日落之前保证入得营内。 如此一来虽是麻烦,但一个月下来愣是平安无事。加上换着区域去采摘野菜,有了生息的时间,加上有计划的去执行,效率反而要比之前东摘一下西摘一下的高得多。 这段时间来,狄咸自认为做得最为正确的事情便是将这个关乎火头军全员生计的任务全权交给孤夜去负责。加上他和庖硕两人还不参与分钱,那就更让人笑得合不拢嘴了。 日渐渐西沉,又是一次平平安安的任务完成。早已将野菜放在约好的隐蔽位置后,几人便拖着一点点收获回营,算是掩人耳目了。 前两天送酒糟来的那个商贾终于应要求偷偷带来了两小坛子烧酒。狄咸二话没说,直接便都塞进了孤夜房里。所以今晚,他打算用这两坛子烧酒,去探探马厩中那个颜老头的底。 他从来都不相信,一匹连常年伺候战马的马倌都无法搞定的惊马,会被一个普通的醉老头给轻易搞定。而且此人根本就没看出来是用了何种手段,难道就因为那样摸了几下马头? 没有手段,便是最高明的手段。之所以看不出来,那只能证明要么自己出奇的弱,要么对方出奇的强。 这就是孤夜的脑回路,这般想法即使是猜测加想象的成份占大部分,可既然有了计较,便要去求证。无他,性格使然尔。 都说要去求证了,总归是要没人打扰才好。餔食过后,等到月儿高挂营火不加薪的时候,孤夜才揣起两坛子酒出得房门。想着待会冷场时身边得有个人来搭话避免尴尬,于是他也将正在狂打呼噜的庖硕给揪了出来。 后营的夜很是寂静,远处瞭望台的火光并不能照到所有的地方。带着嘟嘟喃喃的小胖子往马厩的方向走,轻车熟路倒也不需要多提两盏油灯。 颜老头他是有打听过的,这家伙从来就不睡在营房里,而是常时间在马厩里安窝。似乎跟畜生待一块要比跟人待一块舒坦得多似的。 马是种很有灵性的动物,两人才刚刚踏进栅栏门,里头便有几匹打着响鼻警示来人了。这里地方还是很大的,一百多匹马加上骡子和驴,要想在它们里头翻找个人出来还真不容易。更何况黑灯瞎火的,总不能扯开嗓子高声叫唤吧。 “孤夜,那颜老头也不知躲在哪个草垛里睡囫囵觉,我们这要怎么找啊?” 庖硕细声细气就跟做贼一样在其耳边低语。来勇武营这么久了,他还是第一次夜里偷跑出来,要是被巡夜的兵丁给逮到,那一顿板子是没跑了。且这里是马厩,畜生们白天没什么,到了夜里耳朵可灵敏了,它们胆子又小,要是不注意把马惊了搞不好还要被军法从事杀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