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显所在的医院比较特殊。
它不接受任何患有寻常病症的患者,所谓寻常病症,小到感冒发烧,大到白血病绝症,在这家医院里都被划分在寻常病症的范畴里,在三十世纪的现代,人们已经能够治愈从前遗留下来的绝大多数病症,只是人类在与病毒抗争的同时,病毒也在更朝迭代,癌症病毒在现如今的病毒界里只能算个打下手的。
现在强势的病毒分为三种,一种会直接侵入到大脑,病毒在食用完人类的大脑之后会重新生长出新的脑,新的脑已经不再是人类的大脑,它会成为什么东西完全在于病毒在入侵人类之前接触过什么,如果病毒之前栖息在一棵树上,那么当它食用完人脑之后新长出来的大脑,会以为自己是一棵树。
这种病毒又名模仿,模仿病毒一生只能寄居在一个宿主身上,而被寄居的人类即使大脑被食用完,心跳也依然规律跳动,他们不再有记忆,也不再有感情,他们是否会有危害力完全取决于病毒之前的栖息地,现代法律规定凡是被寄居的人类都必须处以死刑,但总有那么一些倒霉的小可怜,被寄居之后以为自己是一棵树或者一颗蘑菇,家属没办法把他们送上刑场,只能偷偷送进某些特殊医院。
还有一种病毒名为融化,这种病毒非常恶心,它能够让中毒的人随时随地融化成一滩水,这滩水不会被太阳炙烤蒸发,也不会汇入河流里与千万大海融为一体,患有这种病毒的人依然苟且地活着,他们的记忆与智商仍在,水泊泛起的涟漪就是他们的心跳,如果不去讨论这种病毒会给人类带来多大的伤害,中毒的人简直像是抛去了肉体,灵魂换成了另一个容器。
这两种病毒目前都没有解决的方式,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两种病毒都不会传染,并且病发率极低,大约十万人中才可能会有一例,但如果把这个比例放入到现代八百亿人口当中,看起来也会让人觉得惊心动魄。
有句老话说得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人人都害怕自己会成为这少数中的一例,在这种压力下人们的科技发展进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步,已经有科学家生产出了防模仿头盔,只要戴上它,就可以隔绝掉模仿病毒对人脑的侵袭,这种头盔一经面世便立刻火爆全球,生产头盔的厂家订单已经排到了五十年后,科学家也因此赚得盆钵盈满。
叶显的医院接收的就是这两种病人,因为病患非常少,医院整体也很清闲,此时明明已经是上午九点,按理来说应该是医院最忙的时刻,这家医院却冷清的门可罗雀。
叶显作为这家医院的医生,他所要做的就是记录每位病人的数据,并且研究对抗这两种病毒的抗体。
叶显换上宽大的白大褂,整个人的气质陡然产生了变化,之前还是一个披着人皮的衣冠禽兽,如今连皮都不披了,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冰冷气息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精密的高仿真机器人。
他戴上眼镜,隐藏在镜片后的瞳孔幽幽地注视着空宴,“我要去做个记录,你要跟我一起么?”
他用着商量的语气跟眼前这只猫说着话,倘若有路人路过,十有八九会以为这又是一个神经病。
空宴喵呜了一声,从叶显的办公桌上跳下来,大摇大摆地走到叶显身旁,意思很明显,就是要跟叶显一起了。
叶显不置可否地勾起嘴角,只是这个微笑没有维持一秒,便又恢复成了波澜不惊的模样。
说是要观察病人,事实上这所医院并没有专门的病房,叶显推开了办公室的门,无声地走在长长的走廊上。
他没有乘坐电梯,而是走到长廊拐角的楼梯口,从楼梯处走到了下一层,空宴安静地跟在他的身后,上午的阳光穿过窗户,懒洋洋地洒在两人身上,在走廊上拖曳出两个鲜明的影子。
楼下是一整间空旷的房间,其中一面墙壁前摆放着一排整齐的试管架,对着走廊的一面则摆放着定制的长凳,只是这凳子上不再有坐着休息的路人,而是一滩滩五彩缤纷的小水泊。
“早安,叶医生。”其中一个小水泊率先对着叶显打招呼了,在没有中毒之前,他是一位温文尔雅的教师先生。
叶显点点头,说道:“早,陈先生,您今天感觉如何?”
陈先生下意识地想点头,然而直到这个想法从他的大脑飞快地掠过之后他才反应过来,他如今已经不再是人的形态了。
“我感觉很好,只是晚上睡在试管里时总觉得凉飕飕的,叶医生能不能给试管加热一下呢?”水泊泛起了浪花,那是陈先生在笑:“我是一个北方人,每晚睡在试管里时都有种奇怪的错觉,好像我又回到了冬季的家乡。”
叶显回道:“好的,加热是吗?想要多少度?”
“二十八度。”陈先生回。
叶显在记录本上记录下陈先生的请求,而后走到了下一滩水泊前。
这滩水泊颜色非常明艳,像是刚刚升起的红色艳阳,原本患有融化症状的病人变成水泊后是没有颜色的,跟平常喝的水一致,但在不久前叶显刚研究出一种可以将融化病人染色的颜料后,许多爱美的病人便纷纷给自己染上了五彩纷呈的颜色。
而这一滩小水泊在没有患上融症之前,她是个非常有名的画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