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沉,月上梢头。
鹤星安才吃上今日第一顿饭。
又从外室换回内室。
初洄端着粥,目光灼灼看向榻上的人,鹤星安感觉这人身后要是有尾巴,肯定要摇得飞起。
他接过碗,挑眉,“这么开心?”
初洄坐在榻前,闻言,很认真的点点头。
“开心。”似是感觉这个回答不太郑重,他挠挠头,很认真看来,“殿下,我很开心,没想到您会为我做……这种事。”
那样金尊玉贵的人,舍得为他屈尊低头,如何能不让他高兴呢?
他的语调拉长,目光落在托着碗的那只手上。
骨节分明,白皙漂亮。
喉结滚了滚,初洄眸色渐深,细细打量着那双漂亮的手。
许是因为生病,有些过分瘦弱,薄薄一层皮肉勾出漂亮的手骨,衣袖滑落,伶仃的腕带着病态的白。
而此刻,那白色染着红。
像是凋落在雪地中的红梅,铺开一片细细密密的红。
而这红,是由他亲自烙印的。
像是留在这人身上的标记。
一想到这个,初洄就感觉莫名的兴奋。
鹤星安懒懒抬头看了他一眼,直直对上那殷切的眼神,轻嗤一声,“出息。”
尝了一口碗里的粥,寡淡。
十分寡淡。
又吃了两勺,他皱着眉放下。
他知道,自己现在是吃不了什么刺激东西的,但这也太寡了。
初洄小心翼翼凑过来,像是讨乖的小狗,试探着牵上那双漂亮的手,
“殿下,怎么了?”
理解归理解,可有人问了,还是罪魁祸首,鹤星安却忍不住作一下。
“太寡淡了,本王要吃鸡丝粥。”
初洄有些为难。
见状,鹤星安眉头一挑,“不愿意?”
初洄摇摇头。
他倒不是不愿意,只是这鸡丝粥要做得好,是要花时间熬的,才能香而不腻,现在开始做,少说也得半个时辰才能吃上。
思及此,他端起一旁的碗,“殿下,您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好歹先垫一垫。”
鹤星安直接作精上身,把头一扭,“你要是不想我饿着,最好动作快点,还能赶得上宵夜。”
初洄叹了口气,“那殿下稍等。”
见人火急火燎要走,鹤星安生了逗弄的心思,朝他勾勾手指,“回来。”
初洄回身,面上疑惑,“殿下,怎么了?”
鹤星安指了指桌上的碗,“不能浪费粮食,这粥……你喝了吧。”
戏谑的目光扫过初洄,让他身子一僵,目光却不自觉落在那碗粥上。
他不知道是怎么坐回去的,捏起青瓷勺,上面好像还残存着另一个人的温度。
用这个勺子,那不就相当于……
鹤星安撑着下巴看他,看着小狗恨不得将脑袋埋进碗里的样子,露出愉悦的笑。
意外的……纯情?
真可爱啊。
二月初五,陈怀昌启程回江南,鹤星安和樊弘铮为他送别。
晨间的城门口略显冷清,雾气深重。
老头子抬手替鹤星安拢了拢大氅,拂去他肩头的水汽,他笑着开口,“别哭丧着脸,能在京城留这么久,已是极为不易了,为师知道你压力也很大。”
作为两朝帝师,四次春闱主考,如今的朝堂中手握实权的官员,一大半都是他半个学生,谁又能放心他留在京城呢。
他的目光又落在初洄身上,“初洄很聪明,是个可造之材,若不是……”
顿了顿,他没有往下说。
“但我们也算是半个师徒,这个我也用不上,就给你吧。”
说着,将东西随手抛来,好像是什么不值钱的玩意儿,初洄手忙脚乱接住。
樊弘铮却已然变了脸色,“陈老,这怎么可以?这可是……”
陈怀昌摆摆手,“老头子我半截身子入土了,回江南当个教书先生,这东西也用不上,就留给你们吧。”
鹤星安倒是没有拒绝,看着老头子略显蹒跚的背影,躬身施了一礼。
“学生,定不负老师所望!”
樊弘铮脸色不太好看,还是跟着一起施了一礼。
陈怀昌步子一顿,却没有回头,只摆摆手,“回去吧。”
姿态潇洒,大跨步上了马车。
马鞭扬起,马车渐渐驶离京城。
樊弘铮起身,大步走到初洄面前,盯着初洄手里的令牌,表情格外扭曲,好像随时都要暴起打人。
鹤星安可不惯着他,直接一巴掌拍到他的后脑勺。
“樊老黑,你在这吓唬谁呢?”
樊弘铮轻哼一声,瞪了一眼,“你就知道护着他,”他又转头看着初洄,“这东西可要给我收好。”
说完,也不等人反应,翻身上马,朝着城外军营方向而去。
唯一一个游离在状况之外的人,手里捧着那令牌,有些手足无措。
求助地看向鹤星安,“殿下……”
鹤星安收回目光,“老师既然给你了,那你就收着吧。”
初洄小心翼翼将令牌收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