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亮了起来,天色由黎明的鱼肚白色,逐渐成淡蓝色。
宋玉仰面望着天际,上官婉儿彷佛意识到了什么,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聚精会神的仰头望向远处高耸的含元殿的脊梁。
细粒的落雪中,一轮火红的旭日慢慢地透过云霞,在飞檐的龙尾露出了小小的一角,辉映着朝霞,光芒四射,令人不敢张开眼睛直视。过了一会儿,红日冉冉上升,光照云海,在小雪粒上反射出五彩纷披,灿若锦绣。
那含元殿的龙尾飞檐,应该是大唐最早沐浴朝阳的地方,那明黄的颜色每日与这朝阳相应争辉。
宋玉同上官婉儿相望一眼,似乎了解了彼此的心意,开心的笑了起来,再次仰望天空,它终于露出了早已胀得通红的脸庞,像一个害羞的小姑娘张望着大地
上官婉儿睁大了双眼,为这瑰丽荣华的色彩,和这伟大普照的光明激情澎湃。与前世同一片的天空,宋玉却看到了一次最雄伟、最瑰丽的日出,她不禁转目看向眼中正闪动着迷人光彩的婉儿,伤怀与感动交织……
这不是一场梦,她真的重生了,她还有这一世可以彻头彻尾的陪伴她。
“如果士兵有因病而逾期不到者,或是中途不幸溺死压死者,军法非但不会认为他们是战死的,反而连同队的人与他的家属都要连坐。于法而言那叫逃亡,士兵若是真的死了,连家人也要跟着陪葬,但他们有很多人背后因素是值得同情的。《左传》有言:‘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臣希望可以修订法律,以后家中有士兵逃亡者,不用再受连坐之罪。”
一个委约婉转的悠长声音从宫门外传来,宋玉和上官婉儿同时收回目光往宫门处瞧去,远远瞧见三个年轻人相携而来,左旁十五六岁的一个少年手持黄色的薄卷,似在与身旁另一人说话。这两人走得要快些,第三人被挡在他们身后,
那少年拥有仿佛精雕细琢般的脸庞,英挺、秀美的鼻子和樱花般的唇色。他嘴唇的弧角相当完美,似乎随时都带着笑容。这种微笑,像极了婉儿的笑容,那是一种能让阳光猛地从云层里拨开阴暗,一下子就照射进来,温和而又自若。
宋玉只瞧了那少年一眼,便即浑身一震,眼泪差点就夺眶而出,冲过去一把握住那少年的一双手臂失声叫道:“旦哥哥!”
是的,他是李旦,年少的李旦,只是一眼,宋玉就忍不住环抱住了他的腰,泪水再也止不住的落下来。
……太好了,又能见到旦哥哥了……
前世李旦默默地支持并帮助着她,可她最后骗了他,随婉儿去了。宋玉不知道自己死后李旦会如何痛心疾首,但旦哥哥一定会比自己更坚强,一定会担起婉儿留下来的责任和担子。
“哎呀!幺娘!”李旦被宋玉突如其来的举动撞了个满怀,只一错愕,旋即温柔的搂住了她,柔声问道:“幺娘,你病好啦?也来读书啦?回宫来了吗?怎么回来了也不来看看我?”
连串的慰问,直把宋玉感动的一塌糊涂,心想旦哥哥还是这么疼自己,可是……转念一想,宋玉好想说“对不起”,是她不负责任的丢下了一切扔给他。
“不要叫我幺娘,叫我太平,我现在是太平。”
“太平?啊……!你怎么了?好端端的哭什么呀?”李旦挠了挠头,不明白她怎么会这么激动。
“我,我,我想你,我好想你,旦哥哥。”宋玉毫不顾忌的抱着他,似乎同时也想将抱不得婉儿的委屈一并柔化掉。
“太平,原来你心里面只有旦,没有我们哩。”
宋玉把脸颊在李旦的胸膛衣襟上蹭了蹭,抬起头来看向他旁边说话之人。那人身材欣长优雅,穿着绯红的朝服,上面绣着的一只金色的莽,整个人都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不凡的气息。
这人生的不及李旦俊美,却格外坚毅刚健,脸上是很粗放的男子汉的线条。虽然不是李旦那种明目皓齿,却也是棱角分明。尤其是他那双眼睛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看。然而那一双剑眉下的桃花眼,却充满了多情,让人一不小心就会看得沦陷进去。
宋玉看的心惊莫名,一个名字在脑海里浮现——李贤?!
“怎么?许久不见,连二哥都不认得了?”李贤微笑着,笑得潇洒从容,狂放肆意。
宋玉第一个直觉是不喜欢他,似乎她天生就与这种在自己面前目空一切,自信满满的人有着天然的隔阂。
“呀?这里还有位美人儿,你叫什么名字?”
三人的目光同时望向殿门,但见一个小胖子,浑身的肉,紧绷绷的,滚实的腰上圆圆地凸起一块大肚皮。然而虽说是个胖子,却身材高大,约莫二十上下,生得英武不凡,看上去像可以手拿百十斤双锤上阵杀敌的程咬金,却比程咬金长得帅气多了。
宋玉眼睛立时瞪大,差点没为自己想到的“程咬金”三个字笑出声来,紧接着脸色倏地一沉,撇了李旦和李贤,掠了上去一把拽过婉儿挡在身后道:“显哥哥,做什么呢?”
“唉,幺娘,你别挡着,让我看看嘛。”李显目中闪动着灼热的光芒,这眼光令宋玉很不自在,自然知道这目光里的意义,拍落他的手,冲口而出道:“别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