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你说说看,我是要免了韦弘机呢还是免了这狄仁杰?”武则天没有睁眼,看似闭目养神得漫不经心问道。
上官婉儿轻轻搁下小案,微一思索,轻声答道:“自是免了韦弘机。”
“哦?为何?”武则天这才睁开眼来,侧转身坐起,上官婉儿扶了她,又将汤碗递与,站在一旁垂手说道:“韦弘机建造新宫,本就是在邀宠,狄公参他并没有错。”
“可韦弘机是圣上的人。”武则天押了几口汤,抬眸看了她一眼。
上官婉儿仔细一想,琢磨到了武则天的心思,天后并非是不罚韦弘机,而是在考虑其中的盘根错节会引起怎样的连锁反应,微笑着答道:“现如今突厥叛乱,西域战事焦灼,在这个风口浪尖上,韦弘机耗费巨资建造宫阙,确是得人诟病。您不处置他,朝臣怪的是您。”
“哼,这就是居高位者所要担当的。”武则天唇角微挑,搁下汤碗,“坐在我这个位置上,哪有他们以为的那么容易。”
“天后操持国政,其中辛苦旁人自是无法体会。”上官婉儿一边说着一边替她收拾书案,桌案上乱七八糟的全是奏章,可见之前的几个时辰,天后是一直都在为此事伤透脑筋。
“贤儿若是有你这万分之一能体谅我的心境就好了。”武则天毫不掩饰自己的叹息,说着又揉搓起眉心。
“天后没有跟太子解释吗?”话虽如此,上官婉儿却也知道依武则天的个性,是不大会苦口婆心的去解释什么,这一点上,太平倒是像极了她娘。
“你到他当真是不清楚么?”武则天侧头仰看她道:“他不去找圣上论理,偏偏要来找我,一来他是见不得我坐在这位置上指手画脚,二来他是想利用此事,叫我骑虎难下。”
上官婉儿听她一改往常作为母亲的口吻,换上了一副君臣之分,心下不禁打了个激灵。又听她的说法,暗思果是如此,罚了韦弘机,天后便与圣上起了争执,不罚他,朝臣又会指责,尤其是那些最爱挑刺头的御史们,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婉儿,你说,我罚还是不罚那韦弘机?”武则天双手握拳放在书案上头,隐隐有些郁闷。
上官婉儿抿抿嘴,很快做出判断道:“自是要罚,且还得罚得重,婉儿以为,天后还得升升狄仁杰的官。”
“哦?什么说法?”武则天凤目一转,立即明白到她的意思,不由自主便又挂起了浅浅的笑意。
上官婉儿察言观色,知她方才气闷是因李贤,而非纠结韦弘机一事该如何处理,便顺着她的心思往下说道:“天后处置韦弘机并非只是私心,圣上是明白事理之人,焉能怪罪?狄仁杰秉公执法,予以嘉许,更不会落人口实。婉儿以为,天后处事以国家利益为先,旁人如何猜想,又能将您怎样呢?”
“说得好!”武则天对她这番话极是满意,她从来就看不惯那些个朝臣满口仁义道德、宗法体统,竟绕着纲常论理转悠,却拿不出实际的治国方略。
“婉儿,和你说会儿话,我心情也好了不少。”武则天笑意浓浓地伸手拉过上官婉儿来,仰面问道:“那两套书可有看过?”
上官婉儿点点头,“天后要送给太子吗?”最近她一直有看《少阳正范》和《孝子传》,这两套书通篇都是劝谏引导,一看便知是特地写给李贤的。她并未觉着有何不妥,只是隐隐感到武则天的母爱,实在是有些强势了,或许这便是太子跟她争执的源头,李贤那样一个人,定然是无法理解和接受的。
听她这么说,武则天即知她确有读过,却摇头道:“还不是时候,你把这个给他送去。”说着从一堆奏章底下摸出一封书信来。
上官婉儿接过,没有问是写的什么,点头道:“婉儿这就去。”
见她突然这么干脆,武则天倒是起了疑惑道:“不怕去见太子啦?”
上官婉儿犹豫一下,垂头道:“婉儿希望太子能明白您的苦心。”
武则天双眸一动,拉住她的手搂上她的腰际,“婉儿,替我劝劝贤儿吧。我说不过两句,他就心生厌烦,他喜欢你,自会将你的话听进去。”
上官婉儿闻言一颤,咬了咬下唇,垂首不语。武则天搂着她的手微微一紧,要她答应,上官婉儿偷偷抬眸看看她,犹豫不决,她并非不愿,而是若要去利用李贤对自己的喜欢她却无法办到,强求他人的事,上官婉儿从来不会去做。
“婉儿,我跟你讲个故事。”见她迟迟不肯松口,武则天搂过她坐到自己身边来,“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个才人。”
上官婉儿垂着的头赫然抬了起来,一听她讲的是她自己的故事,就十分吸引想要去听。
武则天微微而笑,旋即叹了口气道:“那时候我有个好姐妹,她也是个公主,可我们表面上虽然要好,暗地里却都在处处防备着对方。我的第一个女儿都传闻说是我为了陷害王皇后亲手扼杀的,后来公主亲口告诉我,说是她杀了我的孩子,目的是为了要报复我。你说,她即然要报复我,又为何却栽赃给了王皇后?”
上官婉儿脸上的表情随之一僵,想不到她会突然讲起与李贤毫无关系的故事的来,却又多少猜到了那个公主是谁,不由问道:“是高阳公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