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殿空旷而冰冷的院子里,上官婉儿已等了许久,仍然没见到李贤。往常她来,几乎都是不必经过通传,东宫的内侍就会麻溜儿得领她入内,今日来,东宫却将她拒在门外。
上官婉儿心知李贤不再见她原因,如今她是作为了天后的特使,而非昔日那个可以随意出入各个宫苑的上官婉儿了。对上官婉儿而言,这是一种非常复杂且难以言说的感觉,这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大家也有了不小的变化。
也许现在那些熟悉的人看见了自己,待她已不再是曾经的那个婉儿妹妹,她去见他们,也许也不再是那般单纯了。
实际上,她很害怕这种改变,只是说不上来为什么,然而她又莫名的有着面对改变的勇气,无论变成什么样,她都还是那个上官婉儿。
她来这里,不单单只是为了完成天后所托付,还是为了能救李贤,大丈夫能屈能伸,为所谓的尊严而粉身碎骨,未必就是真英雄。
上官婉儿如是想着,便也沉静的等在院子里,可是过了两个时辰,李贤似乎忘了她,就连东宫往来的内侍宫人,都拿着冷眼旁观着,没有人过去告诉她太子在做什么,为何还不见她,好像这里并不欢迎她的到来般。
面对这样的冷漠,上官婉儿倒是坦然了,她本就是一个奴婢,若跟太子太过亲近,那才是不正常的。
抬眼望了望渐黑的天色,鼻尖微凉,零零星星的白绒像飞花一样落了下来,落在发上,瞬间融化,有的落到了颈子里,激起她一阵刺骨。
下雪了……
眼前模模糊糊的全是簇簇而下的雪粒子,朦朦胧胧的好似看到了那叫自己牵肠挂肚的容颜。
上官婉儿忽然心生悲怆,往年的这个时候,她不是在这里捧着天后的托付等着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往年这个时候,她跟太平,静静悠悠地赏着雪,天地间,就只有那心湖底处的恬静温暖。
“婉儿,别等了。”
身上多了一件风麾,不必回头,上官婉儿也知道是谢瑶环来了,并不是她一早就跟着自己来,而是显哥哥找来的谢瑶环。
只要她来乾元殿,李显都会差人相送,待到她出来,还是那批人送她回中宫。上官婉儿并非不知道李显本人就在不远处,却并不想戳破,她心里相信,除了李显他自愿外,这实是太平的嘱托。
只是今夜不同,或者是李显见她等了这么久还没出去,又见快要落雪,自以为不方便出入东宫,这才找来谢瑶环帮忙。
纷纷扬扬的大雪在院落里落了浅浅薄薄的一层,上官婉儿抬头望了望宫禁的匾额,叹息摇头,罢了,生死有命,就让他跟天后随这漫天的飞雪而去吧。
“上官才人,太子有请。”就在她准备转身离开时,赵道生忽然开了门唤住她。
上官婉儿微一错愕,看了谢瑶环一眼,谢瑶环冲她微微摇头,对此很是担忧,不想她去。上官婉儿犹豫片刻,终是念及天后托付和少年情义,抬步上了阶,随赵道生入了殿。
赵道生领着她去了后殿,又自后殿出了门,左拐右拐,渐行渐深。
上官婉儿环首四顾,林苑错落,花开非凡,不由大是惊愕,忙止步问道:“阿奴,你怎么带我来太子寝宫?”
“这什么天儿了,殿下不在寝宫能在哪儿呀?”赵道生回头答道,微微皱了皱眉,伸手要去拉她。
上官婉儿退后一步,警觉道:“这不妥吧?”
“有何不妥?你跟殿下什么关系?犯得着那般见外?”赵道生嬉笑着收回了手,侧身做了个请。
他的动作妖娆极了,却叫上官婉儿背脊一寒,忙摇着头道:“阿奴,我是给太子殿下送书来的,不若你请殿下出来吧。”
赵道生眉梢一抬,不满道:“你这是哪里话,殿下什么身份,怎能屈尊出来接你?”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你不是来送书的,上回殿下没收下,指不定今夜便收了,谁让他让你在外头等了那么久,你说是不是呢?”
赵道生此话说得极是暧昧不明,上官婉儿却并未察觉有异,只是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书卷,心想这《少阳正范》和《孝子传》何其的庄严,怎么能随随便便在寝宫这样的地方交给李贤?
“阿奴,还是劳烦您通传一声,婉儿回大殿去候着好了,毕竟是天后所托,婉儿不敢怠慢,更不敢亵渎。”上官婉儿有礼的屈了屈膝,不打算再往前一步。
赵道生细长的眼眸一眯,亲狎道:“婉儿,你听我说一句,你的目的不就是要把这两套书送出去么,只要殿下收了,大家皆大欢喜。殿下请你去,那意思不是很显然么?只要今夜你进去了,这书,殿下必然是会收的。”
上官婉儿愕然半晌,一时竟没能领会其中深意,赵道生见她没有反应,干咽一下,凑上前去低声说道:“婉儿,殿下可以为了你做他不愿做的事,放弃他不愿放弃的,殿下待你如此诚心,难道你还看不懂吗?”
“你在说什么?”上官婉儿脸色瞬息苍白,终于听明白了他话里面的深意,吓得后退开去,拼命摇着头道:“不!那怎么可以?”
“怎么就不行了?”赵道生逼近她,忽得提高了声线,咬牙切齿的说道:“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