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风拨开云雾,露出春日远山的秀丽,她青螺眉黛长,如一滴浓墨化在一杯清水中,晕染开淡淡的铅华,一头栗色的长发被一根普通的木簪挽起,烟青色的长裙上连朵绣花没有,反而衬得她素雅美好,天然灵秀。
她目不斜视,脸上也无甚表情,仿佛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步伐不急也不缓,悠暇如闲庭信步,高雅似万民觐见。
华明溪?
这竟然是华明溪?!
正厅里的谈话声渐渐地弱了下去,到了最后竟鸦雀无声,就好像她不说话,别人也没有资格开口一样。
“我来迟了些许,诸位勿怪。”她开口,含、着一点莫名的威严,“该是没有打扰大家的。”
“……”
“大、大姐姐?”华明莲试探性地叫了一声,上前挽住蓂兮的胳膊,担忧道:“大姐姐身体好些了吗,听说你落水不想见人,妹妹真的很担心你。”
这是又把华明溪被退婚的事不着痕迹地提了一下。
蓂兮侧头看着华明莲纯洁无瑕的脸,倒是勾起了脑海里的另一段回忆。
「呜呜呜,父亲不要再责怪大姐姐了。毕竟女儿家被退了婚,是无颜活在世上的……」
声音与声音重叠,看来她就是那个在蓂兮昏迷时添油加醋的华家三小姐,难怪说话透着一股碧螺春味儿,是个茶艺高手。
“我身体并未好全,你还
这般用力,令我不适。”蓂兮不冷不热地拂开华明莲的手。
“欸?!”华明莲万分错愕,这华明溪是不是脑子进了水,以往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现在居然敢当着众人的面给她难堪?!
“莲儿,溪丫头还没好,你注意着点儿,别没大没小的。”华老夫人不悦地道。
“我没有……”华明莲正要反驳,却被白素娥一个眼神给按了下去,权衡利弊后,她勉强挤出个笑容,道:“是妹妹不好,大姐姐不要生气。”
“孩子,过来。”华老夫人招手示意蓂兮再走进些,问道:“身子好些了吗?”
蓂兮淡淡地点了点头:没人作怪,确实好了不少。
华老夫人左看右看,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这还是华明溪吗?
褪去了往日的怯懦与自卑后,她的眼神忽然变得冷漠且肃然,让人心生畏惧。
而蓂兮不觉有异,微微侧头,像极了宴会的主人:“团团,把东西拿来。”
团团捧着一个白瓷花盆上前,怯怯道:“老夫人,这是大小姐费尽辛苦得来的绛珠草,服用后有延年益寿之效,她悉心照顾数月就为了今日,只愿老夫人身体康健万事如意。”
老夫人诧异地看了团团一眼,没想到华明溪身边的丫头说话还算中听,不禁喜笑颜开,连连称好。
然,除了她之外,其余人都露
出了不同程度的鄙夷。
还以为是个什么宝贝呢,没想到只是棵普普通通的烂草,真是丢人现眼。
“还是三品绛珠草呢。”华明莲望着那干扁发焉的灵草,笑着对华宁峰道:“爹爹,大姐姐真是有心了,等到千年以后绛珠开花结果,三品晋升为一品,也不失为一件好礼物。”
噗嗤。
人群中有人不小心笑出了声,华宁峰的脸黑了个彻底,握着瓷杯的手青筋凸、起,力道大的仿佛要将它捏碎。
就在这时,华明莲抱着的幻蝶灵猫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猛地从她怀里跳向了团团!
“别过来——”团团被那猫一撞,吃痛地松了手,花盆落地,瞬间摔碎!
“哎呀!”华明莲惊慌失措道,“我的猫!”
下人一窝蜂地上前将它逮住,重新将灵猫送到华明莲的怀中,华明莲歉疚道:“大姐姐抱歉,灵猫太调皮了,我一时没有看住,你们不要紧吧?”
可是分明就是她故意将猫扔过来的!
团团心里清楚,但一个字也不敢说。
华明蓉将一切尽收眼底,见状也只是皱着眉头斥责团团道:“你这丫鬟怎么这么搞的!连个花盆都端不稳?”
团团害怕地哭出了声,她扑通跪下,不住磕头:“奴婢不是故意的,求老夫人原谅,求小姐原谅!”
“贺礼还未送出就已摔碎,是很不吉利
的。”华明莲也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华宁峰,添油加醋道:“父亲不要生气,大姐姐和这个小丫鬟也不想的。”
二人像是唱双簧一般一句接一句,蓂兮却跟没听见似的,只是握了握团团的手,问道:“受伤了没?”
团团望着地上,怯怯道:“小姐,绛珠草它……”
绛珠草本就是个娇气的主,离开土壤就无法存活,眼下极速枯萎,变成了棵真正的杂草。
白素娥想要出来打打圆场,却被身边的人拦住了。
华宁峰开了口。
“不知礼数,丢人现眼。”他沉着一张脸,望着蓂兮的目光满是冰冷,巴不得她就地消失:“这里有人收拾,你先退下吧。”
短短两句,嫌弃与厌恶溢于言表,众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
这是蓂兮第一次正眼打量华宁峰——儒雅沉稳,带着一点杀伐的果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