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很浅很蓝的海。
无边无际,脚底下是金黄色的细沙,头顶上是温和的阳光,海水很浅,只到脚脖子处,不过鞋子袜子被水浸透的感觉很糟,所以林庚星把鞋袜脱下来拎在手上,他很清楚的知道这是一场梦,一个梦境,因为相似的梦他已经做过好多遍了,应该如此。
只是每当他再次进入梦中时才会接续上梦境中的记忆,就好像梦中发生的一切与现实发生的一切分别存放在两块硬盘之中,而他的大脑并没有主动读取梦境硬盘的能力,只有在睡梦中才有这样一个端口,让他能够接上记忆。
海风清爽,天空上的浮云懒洋洋,硕大的积云在海天一线的那一头,把整个世界尽头装点成白色的棉花糖。回顾四周,除了这片海和底下透出的沙、天上的云,好像再没有他物,没有海岛、没有海鸟。
“这次会在哪儿呢……”林庚星挽起裤腿开始走,是要找人,但是他也不着急找到那个人,反正总会找到的。林庚星无端想起小时候去过的三亚,三亚的海没有那么蓝,土黄色……或者说灰暗?
海风撩起发丝,林庚星也不着急,难得有这么悠闲时间,他乐得在这晃悠一阵子。
不知道走出多远——丧失了参照物,反正距离天边那朵巨大的积云没有靠近也没有远离。林庚星已经想起来要怎么找到那个人了,随着时间流逝,他在此间的记忆已经越来越清晰了——来见过那人三次,一次是在刺眼的雪原上,一次是在滚滚黄沙间,一次是在无人的街道上,这次是第四次了。
林庚星又独自走了有一会儿,终于长舒一口气,他回头站定,果然看到那人就在自己的身后大概五步的距离,一概如此,她曾经告诉林庚星:孤独之于你,如影随形,你只要回头看走过的路,我就会在那里。
她一直在林庚星走过的地方。
“你好,又见面了。”林庚星道。
她的身型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最后变成很像式波明日香的模样,只不过身材更好一些,更加有风韵,鹅黄色的连衣裙在纯蓝色的海天背景下熠熠生辉,棕色的头发上系着红色的发带被风卷得招展、明媚。
这就是林庚星最喜欢的模样,他看到的她永远会是他最喜欢的模样。
“看见你,对于我来说不是很好。”她淡淡地说。
很好,讲话反而是凌波丽那种冷淡的味道,特别好。林庚星抽抽鼻子,他远眺那朵白云,想起来刚才的任务已经结束,按住自己手的那人肯定是许轻舟,自己估计是太累了,陷入了沉睡中,所以来到了“遗物”构建的梦境中,这对于所有“遗物”拥有者来说都不算是特殊情况。
每当陷入深度睡眠的时候,“遗物”都会尝试与拥有者进行沟通,但是具体沟通的内容不得而知。这是多次多人深度催眠遗物使用者后得出的实验结果,所有使用者哪怕在深度催眠的情况下啊,就连潜意识中都有这样一道枷锁在阻止他们透露一切有关梦境的信息。
林庚星觉得自己的身体此刻应该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整个房间里都是消毒水的气味儿。得益于“遗物”对于使用者身体机能那超人的强化,他身上的伤口应该都在愈合中了,不过之前过度透支火之剑的后遗症应该还在持续,现在醒来的话就要感受那股铁丝串肉的剧烈痛苦。
不想醒来。
刚好只要林庚星不说话,她也不搭茬。
海水轻拍小腿肚,日光照得她胸口白腻一片微微透红,林庚星多看了几眼。
“所以你真的是孤独?”林庚星开口问道,“这就是你构思的末日景象?如果这是末日的话那也太惬意了吧?我好像一点也不反感这样的末日啊,包括上次的冰川、城市什么的。”
她白了林庚星一眼道:“这才不算末日,独自行走的话才叫末日。我们两个……不算。”
她顿了顿道:“而且你并不是不反感这样的末日,你只是在逃避现实,这是每个人都会有的念头,找一个……树洞之类的地方,安静、安全,把自己蜷缩起来,听自己心跳,逃避危险、逃避责任、逃避麻烦……你不过是有一点累,不是喜欢孤独。”
林庚星没有接话——他觉得她说得对,但是又不想承认。
“如果你哪一天真的喜欢上孤独的结局,你回头就看不见我了。”她最后说,像是杀死比赛的最后一枪,让林庚星脑袋里嗡嗡作响。
林庚星忽然不喜欢这里了,她说得对,这里不过是一个树洞,他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很多事接踵而来,但是林庚星又想到,如果真的如同孤独所创造的末日那样,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那还有什么麻烦呢?
说不清道不明,可能他真的畏惧孤独大于畏惧麻烦,所以才会选择投身于混乱生活的旋涡之中。
我想我该走了——林庚星没有说出口,他动了动嘴皮但没有说出口。但是高悬的太阳忽然飞奔向西,天色如同火烧,天际线上的积云一片明黄,海水泛起橙色的波涛,潮水从他的身前涌向背后,风……胡乱地吹。
“他走了。”她说。
“我看见了,你为什么会选择他?”有人应声。
她摇摇头,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天上挂满了星斗,海水倒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