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弋明白,他活着再次掌军,并不只是带兵打战这样简单,更多的是一种军心士气的提振。
不知为何,淳于弋此时竟然有些欣慰!王上虽然年幼,前些年朝中风气不正,王上亦耽于权斗牵制之术,一度让他觉得苏卫前途渺茫,但在家国危亡之际,竟然成长许多,能够雷厉风行起来。不过,此时将淳于一族赦免前时无端安下的罪名,恢复自己王师主帅身份,无外乎,这支最后希望的军队,只有淳于家主才能够真的号令起来。
这样说来,功高震主,并非虚言!
但是,为何,他还是没有下定决心呢?竟然还有一丝想的是,既然淳于寒安将军能够整合部分军队,能够调动淬锋军,那这主帅军令,自己是不是也可以传于他?
但是淳于寒安,这位厉兵秣马多年的将领,似乎看出了淳于弋这番不堪言说的想法,又道:“淬锋军只听淳于家主主帅号令,如今世人皆知淳于家主乃是主帅您,如果淳于无家主,淬锋军不做无主之军,当即刻解除建制,或卸甲归田,或成为俘虏,或立身殉国。”
此番话,已经颇有威胁淳于弋的意味了!在场的都明白。
只是这种威胁,其中所带着的情感,是悬山之中隐忍百年,一朝出山,竟面临如此境况,主帅银枪不提,烈马未骑,家国危难,竟然还在犹豫!这份威胁,是威胁,也是肺腑之言。
淳于弋也知道,如果自己真的不接,不愿,那群在朝堂权斗之中,保有一丝家国之念的朝臣,那群竭力拼杀在前线,好不容易整合起来的军队,顷刻便会再次失去斗志军心,将较之此前的失利,更为一败涂地。
只是,这种情况,本身就不是让他选择的,他还在犹豫什么呢?
目光不自觉地,越过这一排等着他答应的人马,停留在那座木屋子。此时屋内无灯,他心中想着一路所遇,想到兴尧城中自己挡出去的那个瞬间,想到曰落山中,海妖妺的那些话,只觉呼吸渐重,心郁不平,难以忍受两难之时的身心煎熬。
绪赫行跪地在旁,看着这位自己熟悉不过的将军,曾经他少年意气,执掌千军万马,所遇数次困境,皆带着他们挺了过来,此时,到底是怎么了呢?将军此时迟疑半分,好不容易控制下来的战情局面,又将是何种变数?他料不到!王上遣他来寻将军的重任,幸而半途之中,遇到将军战马带着传说中北境一支,不然,自己能说动将军吗?自己这桩重担,怕也只能再请罪还给王上了!
绪赫行正拱手欲劝,淳于慕却上前道:“无论我说的,你们是否相信,弋兄在沙漠一役之后,所遇困苦非三言两语能够说清!他早已将自己当作一个死去了的人。在此时,又突遭这样的变故,老将军,绪兄,请暂且让弋兄多想那么片刻!”
淳于寒安并不认识他,更不知道他与淳于弋有何渊源,但是淳于慕此番话,已经烧起了淳于寒安心头那股火,寒霜一样的目光看着他,又看向淳于弋,道:“但到底,您没有死去!主帅想多考虑片刻?属下以为,主帅所遇之困与淬锋军当初跟随老将军,在悬山所遇无法相较,更与淬锋军悬山苦寒之境数十年,上百年的驻守无法相较!主帅要想的片刻之中,可有在战场之上,苏卫的男人和兵败之城中的妇孺们?”
声音比眼神还凉。
“好!”淳于弋沉重地说出这个字,看着似乎听懂他这话而走上前的风齐,淳于弋抚摸着他在那一役中的伤痕,心中定了主意。
而后,侧身将面前跪着的两位扶起来,接下了绪赫行手中的那枚军令,眼神也扫去了阴霾和徘徊,变得十分坚定,这个样子,终于是绪赫行最为熟悉的样子。
甫一接过军令,后方举着火把的那些将士,挥着手中的兵器,大声呼道:“杀”“杀”“杀”。
这片半落璧湖面的静谧,被这几声尘世之中的杀伐之声,搅扰的再不得安宁。
淳于弋高举令牌,四方噤声,他孤高而雄浑的嗓音,激愤着道:“诸位将士们,我苏卫国土正遭敌人践踏,你我族亲同袍也遭敌人欺凌,我淳于弋,以淳于家主,苏卫王师主帅命令尔等,随我阵前杀敌!”
又是三声“杀”“杀”“杀”。
火焰也被这力量,赋予了更加猛烈的生命力。
“寒安将军,若我没有料错,淬锋军在沙漠之外应还有几千将士,亦在等我号令。请寒安将军带领三分之二将士,前去阵前,与王师部队会合,将敌人引至槮越山北的御塔关。”苏卫关隘地形在淳于弋脑海中,此前刻意在忘,此刻却比往昔更清晰。
“御塔关?那是一处已经被废弃的关隘,去那里做什么?”淳于寒安问道。
“莨国即使备战多年,勾结四方妖魔鬼怪,数月之间已经吞并西图,与我苏卫呈对峙之势,如今苏卫弱而莨国强,其军心士气皆不可小觑!此只为一面。莨国终究偏居西北之地,物力匮乏,如若无法一举得之拿下苏卫,物力不支必然方寸大乱。且,西图虽快速沦亡,但西图之内忠心能耐之士并不比苏卫少,莨国还要在西图境内防止西图战将整军内乱,必然对苏卫战场会少一些心思。虽说寒安将军,已经将敌人阻击于苏卫腹地平原的防线以外,但是,他们拖不起,我们更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