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皇后竟然不叫任何侍从,亲自帮朱高炽穿衣,朱予焕见状赶紧伸手帮忙。
多亏她平日里好好锻炼身体,不然连帮把手都觉得累……
张皇后帮朱高炽系上衣带,似是有些感慨,道:“今日倒是想起大婚第一日帮陛下穿衣时的样子了……”
朱予焕闻言不由一愣,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看,见朱高炽嘴角多了一分笑意,便接口道:“奶奶时常帮爷爷更衣吗?”
张皇后细心地打理着朱高炽身上那件大红团龙云纹直身,笑道:“你爷爷在我这里一日,我便帮他更衣一次,三十年来,少说也应当有五千余次了……”
朱予焕还未接话,朱高炽竟已经开口道:“自从要迁都回来,你便不怎么帮我更衣了。”
朱予焕心底里掐指一算,那个时候不正是她的八叔出生吗,她心中立刻便明白过来,到底是因为郭贵妃,这夫妻二人多了几分隔阂。
张皇后只是笑了笑,道:“这些事情自有他人做,又何必妾身这样笨手笨脚的人上手呢?”
朱高炽闻言,脸上虽然仍旧带着笑意,可也不如刚才那样真切。
他似乎有些感叹,道:“贵妃虽有失礼之处,可到底以贵妃自居,你是最宽和体贴的人,无须与她一般计较。”
张皇后此时此刻的神情倒是和朱予焕之前见到的样子一般,无悲无喜,她淡淡开口道:“宫中谣言四起,有辱陛下英名,这是贵妃处置不力,理应责罚。”
朱高炽听她语气坚定,沉默良久,才开口道:“你到底是皇子们的母亲。”
张皇后眉头一跳,她望着朱高炽,像是终于明白了什么,道:“妾身明白。”
一时之间,屋内寂静无声。
饶是朱予焕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她对自己没出生以前的事情知之甚少,此情此景下确实不好掺和太多。
不过刚才两人的对话,朱予焕倒是听了个明明白白,这夫妻二人是借着郭贵妃管理后宫失误来讨论郭贵妃的未来何去何从,看张皇后如此坚定,便知道郭贵妃不会有好下场。而朱高炽也深知这一点,还是选择了放弃郭贵妃,只求保全郭贵妃膝下三子。
“焕焕。”
朱予焕听到朱高炽喊自己,赶忙应声道:“爷爷,焕焕在呢。”
朱高炽示意她到自己面前,端详了朱予焕许久,道:“朕听杨学士说,你的课业写得很好,日讲也十分用心,平日里更是博览群书。你愿意勤勉读书,还能从书中举一反三,制造农具,这是好事,皇爷爷很欣慰。”
杨溥虽然也算是朱予焕名义上的老师,可他本人担任翰林学士一职,身兼数职,朱予焕当然以为杨溥不会在意自己一个小屁孩的课业,可今日听朱高炽这么一说,原来杨溥竟然也会看朱予焕交上去的课业,着实让朱予焕有些吃惊,立刻胡想了一番自己有没有在课业中胡言乱语。
确认自己没有在课业中写些大逆不道的话之后,朱予焕乖巧道:“爹爹平日里教导,人人理应各司其职。焕焕能做的不多,但求有利于国家便足矣。”
朱瞻基当初说这话的意思绝对不是让朱予焕这么自由散漫地胡乱研究,如今朱予焕这么说,当然是在偷换概念。
朱高炽不知道这父女二人曾经的对话,只是微微颔首,他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难免有些疲惫,缓了许久才接着说道:“等到你爹从应天回来,一定要将那些农具同暖房一起用之于民,万万不可荒废……”
朱予焕没想到他会和自己说个,她连忙点点头,道:“焕焕记住了,待到爹爹回来,皇爷爷亲自告诉他,爹爹定然会尽心竭力。”
朱高炽有些费力地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却并没有接过朱予焕的话茬,他大抵已经料到自己的身体撑不下去了,只是道:“焕焕……你很聪明,将来让你的弟弟们……跟着你,一定能读书明理……你作为长姐,更要照顾弟弟……”
听到他的话,朱予焕不由一愣,她转眼看向张皇后,见她轻轻点头,这才应声道:“焕焕明白了。”
她想到朱高炽对汉王和赵王两个弟弟宽和异常,连毒杀皇帝的事情都愿意求情,确实是个封建家族大家长的样子,只是朱予焕想到他的同母妹妹安成公主因为没有出借耳环,丈夫便不得袭爵,又觉得这套标准实在是不好评价。
不一会儿,外间传来通报,称被传召的四人已经入宫,朱高炽这才自己扶着床勉强坐了起来,让人帮自己穿好鞋,只是他的脚因为病情浮肿,难以穿上,许久之后才算穿着妥当,朱高炽含糊不清地开口道:“叫他们进来。”
这四位朝廷的中流砥柱走了进来,余光瞥见站在角落试图减少自己的存在感的朱予焕,都不免有些吃惊,只是如今有着更为重要的事情,加之张皇后就在一旁,他们自然是不会多问,只是纷纷叩首行礼。
朱高炽抬手示意他们起身,眼神在他们之间来回扫视一番,终于开口道:“朕召你们入宫,是有大事托付你们,当务之急便是召太子回京,万万不可耽搁。”
听他这么说,早就有预感的三人皆明白这是皇帝的遗诏,不由纷纷泪如雨下,啜泣称是。
他们都曾是太子府的属官,与在太子之位上度过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