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了想,自己和潘夔,终究是殊途,便狠下了心,道:“你可知,你是一国的公主,你的父亲是百越国的潘越,你岂能随意出入南疆王宫陛下的寝殿?女子要自重,你还不赶紧出去!”
潘夔的手便是一震,但是仅仅是短暂的沉默之后,便又小心翼翼的做着清洗,片刻之后,平静的脸上,竟然沁出了点点的泪光。
这倒是让豊无常措手不及了,他这辈子也没有想到,一个女孩子的眼泪,竟然是有这样杀伤力的武器。
“是自己的话太重了吗?”豊无常心想,但是为了这个姑娘,自己也不得不狠下心来,才毫无感情冷冰冰的问道:“哭什么!”
潘夔的表情,平淡之中带着深深的哀伤,道:“我的父王,已经将百越国兼并到了乾元国,我也不再是什么公主了!”
豊无常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自己昏迷的这些天,天下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么?潘越竟然真的将一个国家,整编成了乾元国的一个郡县,那么潘夔此刻的心情,可想而知了吧,不再是锦衣玉食的公主,而是一个寻常富豪的千金,这个落差,估计潘夔是接
受不了的吧!
豊无常刚想安慰几句,只见潘夔却抹了一把眼睛,道:“父王写了很多信,说要我去乾元国的都城,甚至还写了信给萧笙,让萧笙念在这几年的援助,送我回去。”
潘夔苦笑了一声,接着道:“但是我不想回去,我在南疆,已经是付出了太多,之前是对萧笙,后来却是却是对你。之所以顶着天下的压力,援助南疆,却不是看在萧笙的面子上,而是因为,你在南疆,你是这个国家的顶梁柱之一。”
这一番话,却是让豊无常没有了话说,幽幽女儿心,此刻却是丝毫没有遮掩的讲给了自己听,其中的切切真情,实在是动人心扉,可是自己呢?
自己是一个有千年灵魂的人,却没有专属于自己的肉身,有的时候,豊无常就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孤魂野鬼一般,寄托在死去的人的躯壳之中,之前也有几段轰轰烈烈的感情,但是后来呢?
后来都是自己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人老去,然后亲手将心爱的人埋进尘埃。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原本是一个女人婉言谢绝的推辞,现在却是一道诅咒一般,
牢牢的应验在了豊无常的身上。
豊无常没有说话,只是悠长的叹了口气。
这个时候,潘夔也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故作轻松的道:“不过现在好了,我已经给父王写过信了,他这么做,确实是让做女儿的太寒心了,好端端的一个国家,不想着如何发展壮大自己的军队,不想着如何守土安民,却整天想着依附那个强国,现在已然是和我的父王撕破脸了,无论如何,祖宗的基业,我也要挣回来!”
说罢,转向了豊无常,一脸希冀的道:“我自此以后,都是孤苦无依了,父王肯定是恨透了我了,你还要将我拒之千里之外么?”
豊无常实在是不能再拒绝潘夔了,但还是有顾忌,便道:“你觉得你了解我吗?”
潘夔摇了摇头,道:“不了解,但是我知道,有那么一个人,肯舍命的保护我,有那么一个人,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出现在我的面前,有那么一个人,使我产生了一种想法,一种终身依靠他的想法,不管他是什么人,我也不再是公主,我愿意一生陪着他,去抚平他的伤疤,去安抚他的。”
潘夔眼泪在眼眶之中
打转,却是不肯落下,接着道:“哪怕你是个死不了的妖怪,我也跟定你了!”
这句话,像是一截粗壮的撞城锤,砸进了豊无常的心房,豊无常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安静了片刻,道:“这样吧,你且就在身边,就好好的了解了解我,然后再做决定,好么?”
潘夔这才破涕为笑,挽起了袖子,豊无常这才看见,潘夔身上穿着的,并不是他那件华丽的衣服,而是一件普通宫女穿的袍子,窄衣窄袖,却是干净利落,头发也是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显得朴素无华。
潘夔笑着道:“就算是你变成了一头大象,我也不会惧怕的,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了。”
豊无常无声的透了口气,便又闭上了眼睛。
这里的真气,实在是充沛至极,而且大多是花草飞禽的真气,干净纯洁,经过这几天的滋养,豊无常应该不会飞灰湮灭了,但是要想恢复到大战之前的那种修为,还要假以时日。
更重要的是,这具肉身已经是毁坏的不成样子了。还需要大批的真气去修补,而这个过程,更是艰难。需要使这具肉身恢复到当初的样子。
记
得当年萧笙带着豊无常上无梁殿的时候,豊无常选定的这个具肉身,其实是一个老道,豊无常是绝不肯用这样一幅容貌在时间行走的,才用真气将这个肉身修补了。还被萧笙狠狠的说笑了一番,说他爱美遭罪。
潘夔退了出去,等到晚上来到寝殿的时候,才惊奇的发现,床上躺着的豊无常,竟然以一种肉眼能见的速度衰老着,中午的时候,还是原来的样子,差不多也就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现在看来,却是有四十多岁了,脸上的皮肤也没有了光泽,甚至开始脱发秃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