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露重,夜色浓稠,连林子里的阴风都被带出几分厚重沉闷之意。
张黛哈了口气,眼前便跟着笼上一层蒙蒙的雾,她偏了偏脑袋,隔着雾气看见东南方向上一阵暗淡的紫光,张黛心中稍安,看来小家伙沉睡两百年,本事也没消减。
她一手提裙一手拎着鲛灯,疾步向着紫光方向而去。
陆夷简在林外便下了马,乍然一进林子,便觉着今日这林中比从前阴气更甚。
他往里走了一段,依旧不见人影。此时树梢被风吹得簌簌作响,林中寒意涌动,陆夷简视线一凝,停步望了望四周。
东南方向处,伴随着婴孩尖利的哭声蓦地闪现一阵暗紫色的光,连风声都变成了哀嚎,卷起地上残雪往那方涌去。
陆夷简面色一凛,自腰间拔出长剑朝那头急追过去。
这地方邪祟横生,今日又比从前更为诡异,陆夷简只怕那擅自闯入林中的人早已殒命。
他寻到紫光之处,将手中夜明珠举起,隐约见一个披着鸦青斗篷的女子背对着自己,这地方阴风阵阵,偏她穿着得体,鬓发齐整,其周身还有紫光涌动,光看背影,倒与书中所说的精怪无二。
看来又是个靠美色惑人的精怪!
陆夷简片刻不犹豫,手中长剑直朝着女子背影刺过去。
利器破空而至,张黛几乎同时回首,白玉剑自她袖中飞出,带着凛冽寒意攻向背后偷袭之人。
白玉剑乃张家祖传古剑,几百年来斩鬼无数,陆夷简手中所握虽是圣上亲赐的却邪剑,到底也抵不过白玉剑这样专砍恶鬼的。
只见两招功夫,陆夷简便落了下风,张黛捏着一张雷符,即将掐诀把这偷袭的宵小之徒劈个干净了,又觉着这人委实眼熟得很,她不由顿住,细细打量着来人。
陆夷简喘息两声,趁机跃起,提起却邪直指面前精怪的面门,长剑将至,他也借着地上鲛灯的光,看清那精怪的面容。
“是你?!”
彼时却邪正指着张黛的脑门儿,她倒也不怕,只解了面纱收起鲛灯,朝陆夷简笑盈盈地颔首,“夫君,好巧!”
可不是巧了!
算起来,除了三日前大婚当天,这还是他们夫妻二人第二次见面!
大婚之日他和她搞什么约法三章,又是不圆房又是装恩爱夫妻的,条条框框规矩不少,她还以为他那是外头有人,现在看来,这分明是外头有鬼呀!
张黛越想越深以为然,看着陆夷简的神情不由带上几分哀怨。
捉鬼驱邪这种美差,他怎么能独自前往!她听说为了捉拿这搅乱上京的东西,皇帝可出了不少赏赐,这厮不许她随意出门,莫不是想独自贪功?
真真是无耻!
这片刻相顾无言的功夫,陆夷简已经把她看了好几遍,瞧见她腰间挂着张家独有的驱邪腰牌,便也明白过来,这根本不是什么吃人的精怪,而是自己那位只见过一面的新婚妻子。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陆夷简收了剑,眸光冷冷,语气谈不上不快,但也绝对不好。
上京如今乱象横生,贸然出门,除了惹祸上身之外别无好处。这点早在大婚当日他便和张黛说得一清二楚,当时见她一脸乖巧,陆夷简还当她是记住了,如今想来,她只怕全然未把自己的话听进去!
“当然是来驱邪呀!”张黛柔柔一笑,顺带把手上那团东西递到他跟前,“夫君,驱鬼辟邪保平安了解一下,我这本事乃张家绝学,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陆夷简神色茫然一瞬,再看张黛以及她手上捏着的一团黑影,一时竟无语凝噎。
张家,可从未说过张黛还有这样的本事。
他答应这桩婚事之时只当张黛是个养在深闺、万事不懂的娇娘,却不曾想她还有这样大的能耐。
“所以,接下会丰楼这笔生意的人是你?”陆夷简默然片刻,再看向张黛,这一次他眼中添了几分衡量之意。
张黛正欲点头,林中忽然又起一阵怪风,卷着地上枯枝朝他们二人袭来,狂风残雪之中,一团带着浓重血腥臭气的黑影飞速掠过,两侧树梢被引得簌簌作响,那黑影像是离弦之箭般,直扑两人命门。
“不好!”张黛高呵一声,随即飞扑向前,拽着尚未反应过来的陆夷简把人拖朝一侧,陆夷简比她高出不少,这么一拽,张黛重心不稳,连带着把陆夷简也拽倒在地,两个人搂成一团在地上飞速滚过。
那团黑影杀气腾腾袭来却扑了个空,一时恼羞成怒,发出两声呜咽怒号,紧跟着又掀起更大的阴风,再度直奔两人袭去。
这该死的畜生居然还给自己搞了个障眼法!眼下看来,先前她抓到的那团黑影不过是它的一缕分身罢了。
张黛心底暗骂一声狡猾,眼见着那东西攻势越发猛烈,张黛心知不好再躲,这种妖物,得找出它的真身才能将其完全制服!
那东西追的太紧,张黛二人滚出老远,直至撞在一棵歪脖老树上才停下来。陆夷简此刻也缓过神来,一手揽着张黛,尽量护着她不被伤到,一手将却邪剑一横,勉强挡下黑影的一道攻势。
“你先走!”陆夷简提剑站起来,把张黛往身后一推,“我来之前已经叫人通知阴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