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顾笙选了村里最宽敞的一间宅子,也经不住小人渣这一阵激烈的动静。
这屋子没有宫中的木质隔音结构,石榴和亲卫在外头面红耳赤的抠着衣角,经历了人生中最漫长的一段时光,王妃的啜泣哭喊声终于渐渐平息了。
平日里,侍帐用不着石榴亲自动手,可王妃这趟轻车简从,没带上其他侍婢,其余的侍从除了车夫就是亲卫,无奈,石榴只好亲自走到卧房门口,躬身请示主子吩咐。
果然,九殿下完事后,挥手吩咐敬事丫头进门,把王妃挪去厢房睡。
石榴欲哭无泪,心道:殿下,咱这儿条件艰苦,没有其他卧房可以挪,只能劳您受累,自个儿抱着姐儿下床,乖乖候着罢。
她进屋后一见满目狼藉的床铺就惊得一愣,片刻后才琢磨出,姐儿这是涨奶了。
石榴一阵心疼,想嘱咐九殿下,这三个月不能乱折腾,可做奴婢的又不敢僭越,只得隐忍着换好新铺盖。
出门前偷偷瞅了一眼殿下怀里的三姐儿,睡得还挺香。
顾笙一觉睡到第二日天亮,醒来时,身子正窝在炕上靠墙的一面,大概是隔着肚子抱不着,小人渣是从背后伸手揽着她入睡的,一双手还幸福的搭在她胸口……
回过味来,顾笙紧张的摸了摸肚子——都这么大月份了,还被折腾得腰酸背痛的,小人渣哪里有个阿涅的样子!
她气鼓鼓推开捏着自己胸口的一双爪子,转过身,真想捶江沉月一拳,可眼前的小人渣睡颜恬静,仿佛裹挟着久违的温暖与安逸,让顾笙心里霎时漾起了满满的幸福感
算了,再原谅小人渣这一回。
顾笙艰难的挪动姿势,倾身贴进江沉月怀里。
没过几日,太医并一众王府侍从带着几车行李赶到村里。
这是海角上的一处小村庄,统共住了二十多户以捕鱼为生的村民,腾不出这么些屋子给宫里的来人,太医和高等亲卫只得与村民住在同一屋檐下,侍从们则在海边搭了一排简陋的帐篷。
开春后,阳光一日比一日温暖,咸湿的海风夹杂着让人愉悦的气息,顾笙却到了坐也不是躺也不是的最煎熬时期,肚子挺得像是怀了两胎。
恰逢小渔村里的庆春大会,得一连欢庆七日,村子中央搭建起数丈高的木架台,顶头搁着一只红绸做的大花团,名叫“海神花团”。
庆春期间,村民们每日一大早便会聚集在村中央的木架周围,等着村长宣布准备比赛,一拥而上争夺海神花团。
每日夺得花团的胜者,不仅有一笔丰厚的奖赏,还可以获得“海神的庇佑”:一整年都不会遭遇海浪风暴的侵袭。
村民们对此坚信不移,夺花团的热情一年比一年高涨,今年却与往常不一样——村里来了一群陌生人。
村民们并不排斥这群占用自家宅子的陌生人,一是因为这些亲卫给出的报酬,足够村民一家人整年的用度。
二是因为,这群人似乎是京中的贵族。
老百姓分不出什么君爵贵,就觉着这群人个个都天生神力,可以请求他们取代自个儿家里的男丁,去争夺“海神花团”。
于是,今年村里的花团之争格外的惊心动魄——
大夏的顶级亲卫们各显身手,飞身跃至高架台,踩在细长的木杆上闪转腾挪,切磋武艺,引得全村的村民惊叹连连。
顾笙快被窗外的喧闹声给吵疯了。
怀孕后期,她的情绪一直处于崩溃边缘,可理智还在,她也知道自个儿现在瞧什么都会不顺眼,即使周围一片安宁,心情也未必会比现在好受多少。
所以她并没对外头的喧闹表示不满,以免九殿下勒令停止村中一切庆春活动——她可没有自个儿不爽,就要拉着所有人陪葬的壮志豪情。
她起身扶着肚子在卧房中走了一转,侧头问石榴:“殿下怎的还没有回来?”
“八成去瞧热闹了。”
顾笙一撅嘴,她这都八个月了,小人渣还有心思出门看热闹!
她不能一个人在家里窝着,抬手递给石榴,“咱们也出门转转,带着孩子陪殿下一起看热闹。”
石榴撇了撇嘴——
姐儿这是又想拿九殿下开涮了,这半个月以来,九殿下站着也不是坐着也不是,偶尔发个呆,都能被“暴走的孕妇”训的跟孙子似得……
如今九殿下好不容易溜出门喘口气,石榴真不忍心把殿下拖回“刑场”,是以急忙劝解道:“这外头有好多孩子乱跑乱跳的,万一冲撞了您……”
顾笙不以为意,“没事儿,看着点就好了,总在屋里待着也太憋闷了,太医也嘱咐我得多走动。”
石榴只得应下。
初春的熏风香气袭人,石榴给顾笙披了件厚实的斗篷,二人一径走至村中央,比赛正处在激烈之时,围观的村民和孩子们时不时爆发出一阵阵惊呼。
顾笙没寻见江沉月,余光瞧见一旁搭建的小茶棚里,某人渣醒目的身形正立在一群村妇之中。
她加快脚步走到茶棚边,就瞧见小人渣正一脸专注的哄骗一个村里的小妹:“你得把这些赢回去,不是么?刚刚错就错在你摇的时间太短,应该像这样……看见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