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玄山脉折叠秘境内,邋遢老人背对楚天,百年积压,终于一朝破境入丹河,足足小半柱香,天地震荡的气机涟漪才缓缓消散,他转过身,咳嗽一声,笑道,“傻了?”
楚天深吸了口气,没有针锋相对奚落调侃,“恭喜老哥破境。”
老人笑着点头。
楚天并不知道,在老人破境之后,方圆千万里之外,一座血晶般的宫殿内,有一位身材佝偻的儒衫老人,如涟漪攒聚,缓缓浮现,在老人身边,是一位身穿血色长袍的青年男子,面容隐约有血气流转,气机不定。
觉察到空中蓦然浮现的气机涟漪,年轻男子眉头一皱,眼中随即有杀机一闪而逝。
血魔山与青云阁分庭抗礼数百年,为何始终无法越过那条界限一步,外人不知,身为血魔山共主的年轻男子却清楚,不是青云阁千年传承底蕴有多浑厚,甚至不是那号称一笔道人的高大道人武道多高,而是眼前这位在整座青云天下从不起眼的儒衫老人。
缘来门开山之主,更是青云阁隐秘的名誉大长老,辈分之高,比如今那位青云阁主,更要高出十倍百倍,方才在秀雪湖时,他便已经觉察到了他的一丝异样气机,血公子便心知肚明,自己先前在秀雪湖,自己面临的最大威胁,绝非那名叫孙龙树的年轻罗汉,而是眼前这位潜在的佝偻老人。
儒衫老人环顾四周,大殿之内,一如既往,除了那一池血水仍旧翻滚,并无他物。
老人感慨道,“万物生灵凡尘中来,终有一死,天灾人祸问不平,不过为那一念私心,只为长生,不为解忧。”
脸色惨白的年轻男子讥笑道,“既然如此,你当初何必跟我啰嗦,今日何必来此说这些废话。”
正是缘来门开山门主的佝偻老人,姬鞅数十名嫡传弟子之一的老人轻轻摇头,笑道,“当初我便说,你的那份执念没有错,但是不该以他人之苦,为自己无苦。”
“须知世间真逍遥,从来都不是完全的无拘无束,一旦如此
,你便会彻底失了本心七情欲,与草木何异?条条框框不是拘束,不过是人心之中该与不该的无愧而行,我不倚老卖老,就连上古圣人都说不清楚理不顺的道理,不多说,但有一点,你血公子这数百年来当真是问心无愧?”
血公子强行压下体内疯狂游窜的那缕气机,他看着眼前这位佝偻老人,意态苍老,神色平静,那份从容不迫的气度,恍若天人高高在上,俯瞰人间,这种感觉,很不好,“你问我当真问心无愧?那你可能告诉我,我百年之中,所杀之人,可有谁不该杀,所死之人,可有谁不该死?不说其他,就说那青云阁,山上弟子的跋扈气焰,下山游历,寻常人见之如凡夫俗子谈虎色变,多少有希望更进一步的年轻人,被拒之门外,他大秦王朝,为了所谓的人间气数,武道气运,山河永固,便不息血流成河,天地陆沉,顺者昌,逆者亡。”
佝偻老人面带苦涩,点头道,“是这么回事,你说的都不假。”
血公子心中戾气更盛,“天地万物皆从凡中来,这不假,难道就只能如那些凡夫俗子所言,只需州官杀人,不许百姓放火?天下便是如此,万古如此,谁又比谁低上一头?既然如此,生死有命,最后只能怪本事不济而已。”
老人深吸了口气,反问道,“这就是血公子你的道理?何以抱怨?唯有更怨?天下欠你一尺,你便还给天地一丈?若人人如此,人间该如何?那些凡夫俗子该如何?强者眼中的弱者,该如何?”
血公子讥笑一声,伸手指了指天,然后指向自己,“你问我这些话?就连你口中的那些上古圣人都魂飞魄散,不知道该如何,我需要知道?退一步来讲,你不是常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积压到一定程度,自然有万千蝼蚁的奋起反抗,慷慨赴死,之后自然有另外的强者崛起,这本就是万古以来的大循环,在这之前,蝼蚁便是蝼蚁,怪自己时运不济。”
佝偻老人满脸无奈
,摇头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能有今天,不说心性如何,只说武道修为,还是因为当初我的大度。”
老人面容兀然有些怒意,沉声道,“跟你讲了这么多年的道理,机会也给了你,你自己不行,怪不得别人,这是不是你的道理?既然如此,接下来你若还如此肆意作为,我下次登门拜访,绝不是今日这般与你和气说话。”
老人面容有些寂寥,言语稍稍无奈,“我比不上师尊,不去想所谓的经仪大意规矩道理,只有一点,世间人既是世间人,便应当记住自己于世间而来,我允许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你有追求绝对自由的权利,只是不要忘了,自己与他人性命,无异,我能接受人世间的善恶无常理,天道无情法,但是我不希望每个强一些的人,都觉得弱者是那随意操控的蝼蚁,忘了本是同根生这本源,我觉得有些人天生好命坐享其成没什么,可能就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可这不是你玩弄戮杀市井弱者的权利,我希望世间人都有一丝希望,然后在那一丝希望之中,有那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行走于东玄东荒千百年,早早跻身元婴境,却从来名声不显的老人喃喃自语,他这一生,出身泥泞,起于平凡,见过太多人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