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遮光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窗边勉强钻进来的光线落在床头,勾勒出床上鼓起的被子。房间里很安静,细微的呼吸声几乎弱不可闻。随着呼吸声,被子上下起伏,床头几缕现银灰色头发若隐若现——它们大部分被埋在枕头和被子里。
尽管天已经亮了,头发的主人睡意正酣。
“起床啦!起床啦!起床做饭啦!”手机里少年带着变声期特有的沙哑,懒洋洋地一遍一遍懒洋洋念叨着,听上去也刚被人从床上拎起来被迫营业。
银灰色头发在枕头上蹭了蹭,主人发出低沉的哼唧声,从被子中伸出手,在手机上精准划过,关掉闹钟。
十五分钟后——
“卧——槽——!”
赫连夜抓过堆在床头柜上的白衬衫——昨天晚上顺手丢在那儿,棉质衬衫早就皱巴成一团。他忙不迭从解开一个扣子的领口当头套下,手上亮起微弱的白光。几乎是一瞬间,至少他用脚勾住藏在床底下那条水洗色牛仔裤时,白色衬衫像是刚刚熨烫过。
大约五分钟,赫连夜从上到下一丝不苟地走进厨房,气定神闲地把平底锅放在燃气灶上,完全看不出和刚刚在房间里手忙脚乱的是同一个人。
“当我唱起这首歌,我又想起你了……”
他哼唱着过气不知多少年的歌——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回想起唱这首歌,也许因为昨天上街无意中在哪家店的门前听到过——起锅烧油,然后从操作台旁边的双开门大冰箱翻出昨天准备好的面糊,用脚关上了冰箱门——除了面糊,他怀里还抱着泡发的黄豆跟两个红得可爱的苹果。两分钟后,面糊在平底锅上摊出了漂亮的圆形,豆浆机也开始工作。香味慢慢散开,他从消毒柜拿出盘子……
“铛——”紧接着,就是一声嚎叫——取豆浆机时他忘了关吊柜的门,而刚刚他起身的时候不偏不倚正好狠狠撞了上去。几秒钟的时间,赫连夜的额头肿了起来。
隔壁,洛然被那声中气十足的“卧槽”吓得瞬间清醒。拍拍“砰砰”乱跳的小心脏,他脑子知道该起来了,但身体还在待机,对于厨房此起彼伏的噪音选择性地充耳不闻,包括那个如同打电钻一般的豆浆机。
洛然还沉浸在梦中魔法大战,虽然他只是个旁观者,但还是不由自主被那个红头发男人吸引了注意力。梦里这个男人叫风息,尽管没有任何人提到这个名字,但洛然就是知道他的名字。
被赫连夜吵醒时,正好到了风息爆发全部力量,魔力泼墨一般喷涌而出,与此同时洛然听到头顶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说了句“别逼我……”
醒来半晌,洛然还咂摸着头顶的声音,紧紧抱着被子,享受起床前一刻最后的温存。他听到小胖——一只浑圆而敦厚的蓝猫——不情愿的呜咽声由远及近。
“我起来了,马上起来!”洛然瓮声瓮气从床上坐起来,扒拉着床头柜上乱糟糟的衣服,企图翻出一件看上去还行(没那么多褶皱)的。赫连夜抱着小胖已经做出抛投的姿势,看到洛然坐起来,动作收了回来。小胖明显松了口气,愉快地“喵”了一声,舔舔爪子,转头看着赫连夜,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生物闹钟”四脚着地,迈着优雅的脚步离开是非之地。
大约过了五分钟到十分钟的时间——撇开自顾自干活的豆浆机,赫连夜做早餐花费的时间大多如此,从无例外——小胖不情愿的呜咽声由远及近。
还沉浸在昨晚梦里大战僵尸的战意中不能自拔,洛然紧紧抱着被子享受起床前一刻最后的温存。红色的影子在眼前一晃而过,不等他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一个重物狠狠压在他的后背上。
他大叫一声跳了起来,还带着点儿没分清梦与现实的茫然。小胖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鼻子,湿漉漉的感觉还没下去软呼呼的肉垫拍了上来。洛然打了个哈欠,嘟囔着“闹钟还没响”,抱着小胖一起倒在床上。
“疼……”
没来得及再回味被窝的亲切,脑袋上狠狠挨了一巴掌。洛然抬头对上一双金色的眼睛,手的主人还没来得及窝藏犯罪证据被当场抓住。赫连夜白了他一眼。洛然眼前一花,一坨衣服扑面而来。
洛然神志不清地把衣服套在身上——要不是赫连夜盯着,不知道他要把裤子当做卫衣在脑袋上套多久。说来也巧,那恰好是件秋裤,洛然在“领口”摸索半天,脑袋钻了又钻,还在纳闷儿衣服是不是缩水了,“领口”怎么变得这么小。
大约二十分钟后,还迷糊的男高中生顶着尚未睁开的眼睛,嘴巴一张一合享受赫连夜的喂饭服务。嘴里饭还没吞咽下去,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嘴张得能看到智齿上修补过的痕迹。
终于,在穿着围裙的帅气男人的服侍下,洛然结束了每天早上例行的起床仪式。浑浑噩噩间,少年搬过笔记本准备趁赫连夜还没拉着他讲没头没脑的神话故事,赶紧恶补一下前几天的作业——没有一个学生能避免假期后遗症的困扰,其中一项就是集中突击全科作业。
“小然,东西收拾好了吗?时间不早了,再不出门就要迟到了!”
转头,电脑还没打开,洛然就听见亲爱的夜哥咆哮声再次传来。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