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或许可以以最大的谦和与坚定,接受49天之后末日将会平等地降临到每一个人身上的残酷现实。
但是,如果末日仍旧会到来,只是把期限延长到无法预知的数年之内。花了几千年的时间积淀起来的秩序和道德,在十年的苦难劳作的极端压抑和生物原始的欲望和兽性面前,就不堪一击了。
被当空击碎的不仅仅是陪伴了地球40亿年的忠诚卫士,还有人们最后的善良和信仰。被碾成了碎片的月球,除了让地球拥有了太阳系最为壮丽的星环之外。突然消失的潮汐引力导致的海啸,成为了多地混乱开始的发令枪。
刚刚逃到空间集群的北美总统,还没来得及适应无重力环境,又匆匆忙忙地赶了回去。他无法接受专属于自己的巨大权力处于真空状态,更不允许他人趁乱染指。
当他以救世主的模样,直接通过轨道空降的方式出现在白宫南草坪上的时候,迎接他的是冲破栅栏的愤怒人群和他们手中的石头。
直到从四面八方飞来的石头,在他倒下的地方堆成了一座小丘,只留下了一支带着理查德米勒腕表的手还在外边,那些曾经发誓仍会效忠于他的总统卫队都没有转头看他一眼。
在英伦主岛上,与神圣的君权共同见证过整个日不落帝国从初升到辉煌,再到余晖的威斯特敏斯教堂,此时化作了一堆巨大的篝火,映红了伦敦的半边天空。
成千上万的醉汉围在熊熊烈火周围,疯狂地畅饮和放肆地歌唱。时不时就有人自己跳入或是被人推入火焰之中,没有人能听见那被混入到末世悲歌中的惨叫和哀号。
连接着卢浮宫和凯旋门的香榭丽舍大道上,数不清的男男女女簇拥在这被誉为欧罗巴繁荣之巅的地方。虽然此时并未下雪,但大道上却是白花花的一片。远处的埃菲尔铁塔如同巨人一般,冷眼看着身下那万千蛆虫蠕动的画面。
耶路撒冷的哭墙之下,几十个满身血污的人正虔诚地跪在地上。他们的肤色和妆容都不尽相同,有的戴着白头巾、有的手里拿着十字架,有的胸前挂着六芒星。
他们嘴里吟诵着互相听不懂的圣歌,虔诚地向着心中的主祷告。在他们的身后是熊熊燃烧的圣城,每一条街道上都横七竖八地躺着被称为朝圣者,又被称为异教徒的尸体。
整个世界都在少数人的疯狂撺掇下,缓缓沉入不可自拔的疯狂沼泽。其最疯狂的地方在于,那些越是曾经自诩为世界中心的地方,其爆发出的野蛮和荒唐就越是和文明背道而驰。
在东方的土地上,虽然所有需要人参与的生产都已经陷入停摆,社会秩序也岌岌可危。小规模的骚乱虽然时有发生,但这有着同一个祖先的十亿群体,还在与混沌做着最后的抗争。
除了五千年传承文化在人们心中刻下的文明基因在发挥作用之外,在已经是惊涛骇浪的世界中,支撑着这人类最后文明方舟的还有。
他们在等着一个必须要接受审判和惩罚的人回来,那个十年前用南天门计划给自己带来了希望和苦难的人回来。
这并不是人们心中还存在着所谓正义和感恩的念头。而是每个理智尚存的人都想在自己被这世界逼疯之前知道,那个不是疯子的疯子到底是出于何种原因,强行为还没到来的毁灭按下了加速键。
即使最终的结果仍是毁灭,他们也需要肖山的一个交代,人们需要给自己十年的心血一个交代。
王小戈在完成了引导月球进入撞击轨道之后,就按照计划驾驶飞船前往火星轨道附近和肖山会合。
当他登上万年炎帝号,在指挥舱看到老师肖山站在舰桥舷窗前的背影时,不禁大吃了一惊。几个月前,他们在木星中转站分别的时候,还是一头黑发的老师,此时尽是满头的风雪。
“小戈,真是辛苦你了!”
肖山张开双臂拥抱比他高出一头的王小戈。虽然王小戈已是28岁的容貌,但在肖山眼里,他一直都是18岁的模样。
“老师,我们算是成功了吗?”王小戈没有了担任地月空间指挥长时那副板着脸的活阎王模样,而是在腼腆中带着几分焦虑,这才是他的本色。
肖山抿着嘴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目看向舷窗外地球的方向。良久之后,才意味深长地说道:
“也许算是成功了,现在就算是傻子也不会怀疑,那个所谓的造物主文明就在木星。我们成功地逼ta们出手了,但我也没想到ta们会用如此如此震撼和蔑视的方式来应对我们拼上一切所发起的挑战。
可能是我严重低估了ta们的能力,ta们根本就不会现身,更不可能和我们建立联系。从这一点来说,我们彻底失败了。而且,地面上的反应也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期。这种好像走到了绝路尽头,但又没有的感觉,会渐渐逼疯所有人的。”
王小戈面色微红,向前迈了一小步,争辩道:
“不过这至少证明了我们在十年前,通过文明演化模型作出的推测是完全正确的。如果张绫博士能够找到那个预测中的物种,那公式的最后一块拼图也就完成了,我们仍然还有机会”
说到这里的时候,王小戈余下的话忽然哽在了喉咙里。在他开始推动月球进入撞击轨道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