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厚重的橙色云盖之下,黑色印迹如暴风雨前的乌云一般滚滚而来,似有一幅巨大的水墨画在头顶迅速铺展。那些黝黑的滚云层层叠叠,仿佛汹涌的黑色海浪,不断翻涌、涌动,有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肖山这才发现,这些黑云并非只从一个方向而来,而是以惊人的速度从四面八方向着头顶上聚集、蔓延,顷刻间便占据了整个天空。
原本弥漫的橙色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身下液态金属氢海洋透着的微弱蓝光,还在勉力支撑着在黑幕压迫下摇摇欲坠的世界。
浓重的黑云在占领了整个云盖之后,开始在肖山的头顶上迅速堆积成了一个巨大的尖锥,如初生的龙卷风漏斗云一般向下延伸着。
随着黑云越来越靠近飞船的座舱,其细节形态也渐渐变得清晰起来。那根本不是什么云,而是以某种难以言表的规律叠加在一起的,无数张震颤着的黑色薄片。
不可计数的黑色薄片就像是在狂风中翻开的书页一般战栗着挥舞,每一片黑色书页的大小都堪比地球上的一个小村落。
转瞬间,飞船已经被这些黑色膜片团团围住,世界再次陷入纯粹的黑暗,只能听到那些巨大膜片震颤时,发出的如蒸汽机活塞往复一般的沉闷低鸣。
肖山用左手拇指狠狠地掐着自己的右手虎口,想要用强烈的痛楚让自己冷静下来。他花了好一阵子才将自己的呼吸调整到能够正常说话的频率,问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第一个问题:
“这就是你们的生命形态吗?”
厚重而嘈杂的声音渐渐消失了,淡淡的橙色辉光开始在四周亮起,肖山依稀能看清环绕在四周挥舞着的膜片。
“对于你们这种年幼的文明来说,将文明狭隘地理解为由个体智慧用虚拟框架编织起来的社会组织并不奇怪。你们的文明形式确实有其独特的优越性,但宇宙中文明存在的形态类型远远超出你们、甚至是我的认知范围。不过,我很喜欢你们的好奇心。”
那浑厚的声音带着浅浅的回音,就像是一个巨人在隧道的另一头低语。略显傲慢的语调让肖山在紧张之余,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用的第一人称是我,而非我们。
正当他准备试探着再次发问时,那沉闷的声音就在耳心中响起:
“你们用蜉蝣文明来指代我,倒也有几分契合巨星文明的基本形态。”
肖山一怔,抿了抿嘴唇,小心翼翼地求证着心头的猜测:
“也就是说,你们是集体智慧文明?”
四周的巨大膜片忽然从缓慢的蠕动变成了剧烈的震颤,令人心惊胆战的轰鸣声再次响了起来。不过肖山已经不再为此感到畏惧了,因为他心里非常清楚,在这木星云底的方寸之地,害怕和惊慌没有任何作用。
膜片的震颤速度又缓和了下来:
“你现在所处的这个地方,压强是地球表面的1亿倍,温度是太阳表面的五倍。还有能够轻易撕碎金属的湍流风暴和足以融化人类骨骼的超强辐射。
你们无法理解这样的环境下为什么能够存在生命,自然也无法想象这样的环境下的文明形态。探究我的生命形态,对你们来说是浪费时间。”
蜉蝣晦涩的话语让肖山既困惑又有些兴奋,ta看似答非所问,但又好像已经回答了所有问题。在这极端环境下真实存在的蜉蝣文明,让他联想到了一个古老的哲学命题——吾之蜜糖,彼之砒霜。
极端环境是相对的,蜉蝣文明极有可能无法存活在人类适应的普通环境中。而且,在可观测宇宙的客观条件下,可供蜉蝣文明生存的空间要比人类狭小得多。
就算通过技术手段,在宇宙空间中制造类似生态飞船的人工环境。蜉蝣文明所需要的飞船制造难度也要比人类飞船高出好几个数量级。而宇宙中的一切,包括光速都是有极限的。
虽然有所感悟,但肖山不敢在这个问题上耗费造物主的耐心,他已经察觉到了对方话语中警告的意味。
“在我们之前,您还在地球上创造过其他生命吗?”肖山原本是想问蜉蝣还创造过其他文明吗。但他故意偷换了概念,以求从回答中得到更多关于造物主的蛛丝马迹。
包围着飞船的巨大膜片在有节奏地震颤中逐渐消失,黑暗再次降临。但这次不一样的是,包围着肖山的不是纯粹的漆黑,而是一种和宇宙空间类似的半透明。
忽然,一个光点在黑幕中剧烈地爆炸开来,强烈的光线以无法形容的速度暴涨着。若有似无的物质推挤着边缘的薄膜,很快就略过了肖山所在的位置。而他忽然发现,自己就置身整个画面中,连飞船的座舱也消失了。
“生命的种子和所有组成宇宙的物质一样,在大爆炸之初都被播撒到了时空的每一个角落。虽然很多种子注定没有发芽就会枯萎,但只要有合适的契机,生命的出现就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虽然生命是宇宙规律的一部分。但如果你认为生命是可以被创造的,那就太低估宇宙规律的严谨性和复杂性了。就像你无法扯着自己的头发让自己双脚离地一样,规律之下诞生的文明只能运用规律,而不可能创造规律。”
眼前的世界还在飞速地变化着,但肖山的表情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