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当时真的气疯了,一听到要报警,整个人炸开了锅。
“报警?好呀!你们就报警,父女俩联合起来欺负我一个孤苦伶仃又死了妈的人,你们还有没有心……”
说完,她像个被抢去幼崽的母猫,怒目圆睁地对着爸爸又抓又踹,毫无形象可言。
顾少恒嘴上说得无情,但行为里还藏着几分往昔里的情面,他对于刘嫣禾的拳打脚踢,从不还手半分,即使被打得鼻青脸肿,总能惯性地忍住气,抱着头,声都不带吭一下。
一时间,屋里砰砰砰,接连,又哐哐哐地响,瓷器碎落一地,桌椅乱成一团,惊动了隔壁的一户华人邻居。
那对华人夫妇是个热心肠的人,从窗口瞄到屋内还蹲着个哭泣的少女,问都不问,拎起手机,就是一个110。
十八岁的顾南枝被这场因她而起的厮殴,吓得魂飞魄散,她惊恐躲到一处,抱膝痛哭着,嘴角不停吐出些乞讨般的嘟囔语“爸爸、妈妈,求你们别打了,盼盼知道错了,盼盼会和哥哥分手的,我以后再也不会见他了,求求你们,求你们别打了,不要打架……盼盼好怕……好怕好怕……呜呜呜……”
记忆出现一霎的混乱,她的耳边嗡嗡作响,一幅幅错综复杂的画面就像过电影般,快速闪烁,盘旋在她的脑海里,她忽然就看到五岁前,那个奶呼呼的自己。
那时他们还住在虹湖区的那栋洋楼别墅里,妈妈举起一个红酒瓶,“咣”的一下,用劲敲打到爸爸的额角上,让爸爸把叠放在茶几上的离婚协议书给签了,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各走各的阳关道。
爸爸痛极,闷哼一声,用手紧捂住受伤的额角,就是摇头不肯答应,心急如焚转过身,抱起惊鄂在旁,吓得泪眼汪汪的顾南枝,直接冲上了二楼。
他把顾南枝放到睡卧的一张床沿边上,轻声哄着,让她快点入睡。
下午时分,正是小朋友午睡入眠的时间段,可小小的她,根本感受不到一丝一点的困意,只是用力地眨着眼,像是预感到有什么可怕的灾难即将降临到这个家,她猛地抓住爸爸的手,哭哑着声线,求道“爸爸,我好怕,求求你……求你不要跟妈妈吵架。”
爸爸蹲下身来,摸摸她的小脑袋,笑得温润,说“盼盼别怕,不会的,爸爸不会跟妈妈吵架的,你在这里乖乖睡上一觉,等盼盼睡醒后,爸爸就带你去吃巧克力味的冰淇淋,好不好?”
可是,还没等到她开口说“不好”,爸爸便毅然起身离去,砰地一声,关上睡卧的门,把小小的顾南枝反锁在里面。
室内,她一人瑟缩着。
室外,隐约能听到妈妈踩着高跟鞋,哒哒哒追上来质问的声音。
她用手指戳着爸爸的太阳穴,面目狰狞道“我刘嫣禾不是你顾少恒能养得起的女人,我要的是财不是才,你个窝囊废算哪个才(财)!”
爸爸听完,自尊心揉碎一地,怒嚎道“你现在觉得自己出轨是件很光荣的事?”
妈妈冷嗤一笑,只觉得讽刺“顾少恒,你扪心自问,我嫁给你的这几年,你给过我什么?是这栋破房子,还是大学里那份每月到账的寒酸薪水,你靠这些,就想绑定我一辈子?要不要脸?我告诉你,要不是当年我家道中落,你以为我会嫁给你……我不怕摊开来跟你说,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从此至终,我爱的那个人都是陆序庭,我原本应该嫁的人也是陆序庭,要谈起伦理道德,你才是这段感情里的第三者。”
爸爸两眼发红,颤抖着唇,羞于听下去,截然推了她一把,妈妈穿着高跟鞋,重心不稳,在地板上趔趄几步,应声倒在了地上。
俩人同时一怔。
妈妈更是勃然大怒“好呀,顾少恒,你居然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说完,翻身爬起,伸出一对刚做的大红美甲,疯狂朝爸爸脸上抓去。
……
这样的日子没完没了,暗无天日,每天都活在担惊受怕之中。
小小的顾南枝不懂得什么叫离婚,只知道很害怕,她颤抖着双肩,飞快钻进被子里,用厚实的棉被紧紧罩住自己的头颅,即便全身冒汗,尿湿一床也浑然不知,只是紧捂住耳朵,哆嗦着喉咙,一遍又一遍地嗫嚅着“爸爸妈妈,求你们别打了……盼盼会乖的,会很听很听你们的话,求求你们……不要打了……呜呜呜……我好怕……好怕……”
最后的最后,两人协议离婚。
爸爸听从学校调派,孤身一人去到德国的一所大学里,作学术研究,继而任教。
妈妈如愿以偿,风风光光嫁入了陆家,当起一位豪门阔太太。
而自己呢?
被丢到舅舅家,连个单亲家庭都不如。
自此,寄人篱下成为她终生的阴影。
从这个家去到姥姥家,又从姥姥家去到陆家,再从陆家去到傅宅,然后辗转回到了陆家,最后又去了德国……永无止境,居无定所,一直循环往复着……
她噙着泪,细细忆起那些消逝的时光岁月,它们犹如走马灯一般,帧帧面面穿插而过,忽而快闪,忽而慢放,毫无规律可言,一时是十八岁的懦弱妥协,一时又是四五岁的自轻自贱。
随着时间推移,顾南枝越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