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中午,春妮儿放学回家的路上,遇到了村里的五保户“三奶奶”,正倒着小脚,提着一个小小的水桶,向井边走去。
春妮儿赶忙跑过去,从三奶奶手里夺过绳子,拎着小水桶走向井边;春妮儿用扁担不怎么敢在井里打水,但是用系好绳子的水桶,她还是特别得心应手的。
来来回回,她把三奶奶家的小水缸几乎要灌满了,才停下来。
三奶奶早就捧出了“牛奶子”枣,那可是春妮儿他们那些小伙伴,年年眼馋的美味,村里唯一一棵“牛奶子”枣树,就在三奶奶的院子里。
那是一种成熟后掉到地面上,能够摔裂纹的稀甜蹦脆、超好吃的枣子。
春妮儿推辞着,三奶奶一边嗔怪着一边给她塞满荷包。
三奶奶无儿无女,是名烈属,老伴多年前牺牲在淮海战役的战场上。
听村里老人说,三奶奶新婚不久,她的丈夫就去参军了,一直没有回来,她就一直在家守着。
国家虽然对军烈属有抚恤金,不过那点补助实在是少得可怜,一个季度也就是几块钱。
好在村里对她也挺照顾,平时三奶奶吃水,农闲时节大队上会有人给她送几担甜水喝。
农活忙起来,三奶奶也不讨人嫌,一般就自己去河沟里,用盆舀点不那么咸涩的水饮用。
三奶奶挺知足,觉得国家现在穷,但是还没有忘记他们这些烈属,已经很好了,钱不在多少,真诚的心最可贵。
在方圆几十里,三奶奶的“鬼脉诊法”特别厉害,她凭借自己小时候,受老中医父亲的耳濡目染,能够给人银针治病。
不管是小孩子吓着了,还是大人被撞客了,三奶奶只要摸一摸患者的中指,就能够准确无误地判断出来,然后无偿地帮小孩子叫魂,帮大人驱逐邪魅歪祟。
轻针慢捻,医治了很多穷苦百姓,受到了大家的敬重。
现在我们知道这种方法,融合了传统医学和民间信仰,那个年代是受到很多人推崇和佩服的。
三奶奶孤寡一个人的日子,也变得更加有了意义。
春妮儿记得前世,三奶奶曾经救过她的命。
白怀宝大学毕业后顺利上班,在乡村完小教学半年,就借助他家现有的人脉关系,通过人事调动到了政府部门,从此在县城上班,经常往返于乡村与县城之间。
他的父亲几年前,也由乡镇棉厂的厂长,升为县社纺纱厂的厂长,老家的大瓦房里,长住的就是白老太、春妮儿和孩子。
做白家媳妇已经有几年了,但白老太仍旧横看竖看看不惯李春妮,甚至也嫌弃自己的小孙女,她就是白怀宝一个儿子,偌大的家业,白老太渴望后继有人,还是孙子能够延续香火。
她一个心眼希望春妮儿主动离开白家,觉得这女子实在不适合做他们老白家的儿媳妇。
这日黄昏,几天未归的白怀宝回来了,原本刚刚进门看到孩子时,白怀宝还有笑脸,还亲昵地抱起女儿亲了亲她的小脸蛋,他看了一眼春妮儿,心里不免有些诧异,还不到三十岁的春妮儿怎么就变成了黄脸婆?
并且头发扎煞,半点也不顺溜,眼神有点点呆滞,不主动跟他说话,更看不出丝毫的情感。
曾经那个长相出众又文静的李春妮,几乎寻不到过去的任何影子了。
其实,嫁入白家后,经过白老太、白怀珍她们的磋磨,自卑的春妮儿抑郁成疾并且越来越严重。
已经有人私下传言说她“疯”了,因为春妮儿娘就是个“疯婆子”,当然得遗传给她闺女。
见白怀宝抱起孩子,她没言语,就赶忙去厨房做饭。
屋里只剩下白老太和白怀宝,还有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白老太对儿子抱怨到:“怀宝,你可别嫌娘唠叨,你的那个好媳妇不仅娘家穷,好像也随她那个娘,越来越有些呆傻了,越来越变得三锥子扎不出一滴血来。你说说,咱是什么样的家庭,要这个干嘛?”
“娘,春妮儿挺聪明的,就是天生不爱说话,等孩子念育红班时,我就把她娘俩接到城里去,再给春妮儿找个活干,单位快分房了,实在不行就先租房住。”
“啥?你还想继续跟她糊呀?咱家里宽房子大屋的,非得花那个钱干嘛?”
“也没有理由不要人家啊,当时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我……”
“我,我我什么?贾娇娇你不要,那么多条件好的姑娘你都不要,挑挑拣拣最后要了这么一个,咱家又不是说不上媳妇来;唉!你真是让我操碎了心。”
这时候,春妮儿把饭菜端来,把碗筷摆放好,准备一家人吃饭,她一进屋就感觉到了气氛不对。
看来,不知白老太又给白怀宝上了什么眼药水。
吃饭时,女儿非得靠着白怀宝,非得自己用汤匙舀着吃,非得动手去抓盘子里的猪肉丸,因为有些热,烫的小姑娘“哇哇”大哭。
白老太气愤地把筷子往饭桌上一拍,说:“这饭简直没法吃了,李春妮你还会个啥?连自己的孩子也带不好吗?”
唯恐母亲生气的白怀宝,反手打了春妮儿一个嘴巴子,这是春妮儿在白家唯一可依靠的人,也如此冷漠,不与她站在一起。
春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