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夏日的长野是无边辽远的晴空,穿着短袖凉鞋坐在树荫下等待井水冰镇的西瓜,还有轻轻摇晃的蒲扇与骑着自行车叮铃上门的友人。
冬日的长野就是繁星璀璨下凝结了雾凇的雪林,累积厚实白雪的屋檐与平地,晃晃悠悠从东方升起,游走在云间的暖阳。
泽村呼出一口暖气,温暖的气体与空中冰冷的温度相融,散成一团白色的水汽。
凌晨五点,东方渐白。
自从成宫前辈发了一堆基础训练单要求泽村完成后,每天凌晨五点开始绕田间小路晨跑已经成了泽村的习惯。
最开始,泽村的伙伴们还会陪伴泽村一起训练,不过后来气温日渐降低,除了偶尔在六点半时中途加入晨跑的阿信和若菜,已经很难遇到其他人了。
不过也难怪嘛,谁不喜欢在寒冷的冬日里,缩在温暖的被窝中睡个舒适的回笼觉呢。
泽村告诉若菜和阿信,并不用一直早起来陪他的。
他们只是笑着说,也不是每天都来,不算“一直”吧。
直到有一天,泽村站在户隐神社的八方尾根山腰拍下冬日的第一缕阳光,le的信息刚刚送出,阿信问道:“小荣,虽然听若菜说过了,但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会选择稻实?”
作为泽村国中三年的捕手,阿信是最了解泽村天赋的人。
他一直都知道泽村为了配合他而在压制自己的实力,他对自己不能让泽村随心所欲投球感到愧疚。
他不是一个好捕手。
虽然不甘心,但他期望荣纯去往东京能够遇到一个能够真正发挥荣纯最大实力的捕手。
所以在那一天,他见到杂志中御幸一也的采访时,阿信就知道,这个家伙一定能够发挥出荣纯最大的实力。
一直被荣纯挂在嘴边念叨的十一颗投球,被他记在心中的作品。
阿信很明白,泽村对那位接过他投球的御幸一也有多么崇拜。
如果只是看了一场王牌都没有上场的比赛,即使在日后看过他投球的比赛视频,阿信也无法理解。
仅仅只是一个绝对的王牌,仅仅只是想要与对方竞争,这个理由就足够了吗?
小荣明明去青道后,也依旧能够在赛场上与对方竞争。
泽村欣赏完这两个月来自己逐渐进步的拍照技术,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的确,其实也不完全是想和成宫前辈竞争这个原因。”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紧不慢地说道:“那日的成宫前辈,看起来很孤单。”
“你知道吧,我也是因为爆投结束了我们国中最后一场比赛,明明只是一场都算不上正式的地区赛,我都哭了两天……哈哈哈——我那天还扇了他们十二个巴掌呢!十二个!真解气!”
“但是……亲手在夏甲那么重要的比赛上因为爆投葬送了前辈的夏天,成宫前辈该有多难过啊,一定很自责吧。”
“我在那天见过前辈们的训练之后就明白了,我们玩的棒球完全就是过家家嘛。前辈们和我们可不一样,他们把所有都献给了棒球,把日日夜夜的努力都拼在了夏天的那道警报声上。所有的汗水都在那一球中流逝,就算没有人会责怪他,自己也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这一点,泽村是最能够理解的。
泽村没有告诉过伙伴们,在那一场比赛后,时常在某个夜里,他还会梦见自己带着伙伴们获得了比赛的胜利。
带着梦中欢喜的泪水醒来,寂静的深夜里什么都没有。
眼前一片黑暗。
泽村渴望变强,不止是想挑战自己,与更强的棒球运动员对抗,他更希望的是,不要再因为自己的失误让伙伴们被嘲笑,永远只在第一轮游走,永远躲不过失败的结局。
那天的成宫前辈,就像是让泽村见到了几时在夜里醒来的自己。
“我不想看到他露出这种表情。”
“你们都说我是个笨蛋嘛,我也觉得,我想不出什么好方法,那我就用笨蛋的方式解决问题!”
“我要去稻实,我想要亲眼见到成宫前辈投出最完美的一球。”
“当然!我也是想要和前辈好好竞争的!我绝对会夺走他的背号,成为比他更厉害的真正的王牌!”
至于捕手嘛……
泽村想了想:“其实原田前辈也很厉害,虽然刚开始漏接了我的球,但是第三球之后就没有捕逸过,而且比那个该死的四眼仔更加成熟温柔!果然,东京的前辈们都好厉害!”
阿信怔愣地看着难得正经的少年,泽村站在崖边,踩着青黄相接的杂草,他面向朝阳,前额的发随着微风吹起,东方的白光与暮蓝的夜色渐渐融为一体,化作他眼底璀璨的金芒。
他比阳光更加耀眼。
“小荣……”
阿信这才明白,原来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荣纯也会哭泣。
笨蛋不是不会悲伤,只是疾风骤雨般容易雨过天晴。一个人太过阳光,反而容易让人忽视他的泪水,就像是乖巧的孩子永远没有糖吃,爱哭的孩子容易得到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