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吗？
简之涟凝视着母亲的面庞。
复古琉璃水晶吊灯投射下璀璨华光，落在郦漓的身上，镀一层圣洁的金。
高贵，慈悲，强大而不可侵犯。
这是她一直向往成为的模样，不是吗？简之涟在心里质询自己。
她第一次，产生了动摇。
这道选择题，正确答案看似毫无疑问。对简之涟来说，本是不需要犹豫的。
她却忽然轻笑，问出一个她疑惑已久的问题。
“妈妈，到底是您因爱选择我父亲，还是因为曾祖父选择了您？”
这句话没头没尾，郦漓却一下子理解了。简之涟这是在问，她选择嫁给简瑄是因为爱情，还是因为当年的简老爷子认定她做孙媳，愿意将简氏交给她。
郦漓从未想过，会有人问她这个问题，更何况是她的亲生女儿——这种疑问的存在，本就诛心。
仿佛在讽刺，恩爱几十年的夫妻，之间的感情也不是纯粹无暇吧？
“这个疑问，其实是你祖母的吧？”郦漓平静道。
虽然是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她那位尊贵讲究的婆婆，从来看不上她，也不相信她。
简之涟与她对视，分毫不让，“这重要吗？”
她是祖母带大的不假，可她不是受人摆布的木偶，也从不是一个听大人话的孩子。她有自己的眼睛与思想，看得出母亲自己的爱情都不是纯粹无暇——她又凭什么对她的人生指手画脚呢？
郦漓明白了女儿的意思。
简之涟之所以问出这个近乎冒犯的问题，代表着她认为自己被冒犯了。郦漓不应该触碰她的底线，表面上是要给她继承简氏的机会，实际就是逼迫她二选一，强行干涉她的人生。
“如果您觉得自己有权利摆布我，那您错了。”
“不管我的决定是对是错，这只取决于我自己的意志，我不屈从于任何威胁，您尽管试试看。”
说完这句话，简之涟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她看到洛洛在吃五颜六色的芋圆，温和道：“洛洛，吃好了吗？”
洛洛看出她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劲，放下勺子点了点头。
“那我先带她回去了。”简之涟看向简瑄，眸中克制着复杂的情绪，“爸爸，您应该多陪陪妈妈。”
简瑄似乎看出了什么，温柔地点点头，“涟涟，你们回去吧，司机在楼下等着，路上小心。”
“好。”
洛洛穿好外套，亦步亦趋地跟着简之涟往楼下走去。
简之涟的神色很平静，洛洛却察觉出了她的心情不好。她有些懊恼，刚才就应该让007偷偷监视一下的，这样她就知道出了什么事了。
上车之后，洛洛主动靠进简之涟的怀里，嗅一口清幽的香气，下意识蹭了蹭她的胸口。
“……别闹。”简之涟按住她不安分的小脑瓜，怎么跟小猫踩奶似的。
“妈妈没有吃晚餐，回去吃点小林姐姐送来的紫苏打糕吧，据说是他们去度假时带回来的朝鲜族特产，可好吃了！”
“好。”简之涟没说自己没胃口，只是把洛洛搂得更紧一点。
洛洛享受得眯了眯眼，偷偷让007用手机给老邵发了条消息。
『爸爸，妈妈好像和外婆吵架了，晚餐都没吃完就带我回来了，妈妈会饿吧……』
邵翊辞那边没有回消息，洛洛暗中撇了撇嘴。心想活该他暖化不了妈妈的心，她这个贴心小棉袄可不能这样，要回去给妈妈热一杯牛奶哦！
很快到了明岑小区，简之涟带洛洛回家，还没走到门前，对面的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爸爸！”
“我做了小馄饨，洛洛带妈妈进来吃，好吗？”
“妈妈？”
简之涟本想向往常一样拒绝的，却仿佛失去了力气，被洛洛轻易地拉进了对面的房子。
算了，就这样吧，她也想吃点热乎乎的东西。
邵翊辞去厨房盛馄饨了，洛洛很积极地去取餐具往餐桌上摆，简之涟反倒成了最清闲的那个。
她第一次在邵翊辞家里闲逛，竟然有些闲情逸致地打量起来。
黑白灰的基调，简约优雅的布局，收拾得很干净。距离她上一次来、甚至是距离她多年前来，似乎都没什么区别。
不，也是有一点区别的，置物架上零散地摆放着几样小孩子的玩具，灰底的墙上裱挂着小姑娘从小到大的照片。
只是这么一点改变，便增加了许多人气儿。邵翊辞那个做父亲的，感觉大概会更深刻吧。
“你面前的这一张，是洛洛参加幼儿园演讲比赛时，获得第一名的颁奖照。”
正在简之涟出神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道低缓磁性的声音。
简之涟没有回头，往旁边走了两步。
“我知道，那份照片册里有。”里面标注得很详细，她不知道翻阅了多少遍。
“是啊，里面都有。”邵翊辞似乎轻笑了一声，“每次为洛洛拍照，总会洗两张……”
“你就那么笃定有用武之地？”没准她永远不会见他们父女呢，简之涟自己都说不准。
“我不确定。”邵翊辞轻声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