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1 / 2)

因凤姐的脾气硬来使不得,黛玉想了一想,见无人方说道:“嫂子智者千虑,家中大小事务都包揽着,一则嫂子是个能干人不必多说,二则旁人也不中用。但到底风口浪尖上走,说句刻薄的话,一家子大约也没个背地里不恨你的,连琏二哥哥都比嫂子倒退了一射之地,要说心中没个记恨,谁信?”

话音刚落,凤姐两眼只管瞅着她,发了半日的怔,更有两声长叹:“我说的果然不错,你是个再明白不过的人。我如今是骑上老虎难下了,一些话存在心里也烂透。这家里出去的多,进来的少,凡大小事都依照老祖宗的规矩,一年进的产业却不及先时多,进项一日日的减,若不趁早儿料理省俭之计,再几年就都赔尽了。”

停了片刻,又向她苦笑道:“我是个十分要强人,底下的婆子媳妇哪个是好相与的,笑里藏刀防范还来不及。我不脸酸心硬起来,唯恐遗笑于人。况且妹妹也知道,那些老妈妈的脸面比谁都大,纵得太没规矩,但都是老太太手里的人,谁肯动呢?太太和大奶奶又都是个佛爷,你看我病的这个样儿,可还有人出头料理?”

凤姐口内说到这里,不免又添了心酸,不禁流下泪来:“可怜我那个哥儿还未成形便没了,肚子又不争气,那里都在背后奚落,等着看我笑话呢。”

一席话让黛玉也跟着泛起涩意,一面劝慰:“好端端的,我又不是来怄嫂子生气。平儿的事,嫂子依旧搁在肚皮里,琏二哥那头还留心着,以嫂子的手段,迟早寻的出破绽。”

听如此说,凤姐忙擦了擦泪,掀唇儿笑了:“妹妹劝我那些好话,我何尝不懂,心里竟大感激你才是。你是有大造化的,如今当了王妃,听嫂子一句俗话,咱们女儿家指望不上男人,还是要有个儿子傍身,将来才不孤不独。”

黛玉也不言语,止不住往自己身上想,也不知将来会否与水澜这般不堪。倘或真有这一日,依她的脾气,又那里能忍气吞声?但她私心里总以为,水澜应不至于如此。

二人彼此又叮咛一番,见天色不早,黛玉便抽身去了,凤姐送至垂花门外方回来。

那凤姐到房里,自伏在枕上出了一会神,将黛玉所言颠来倒去的思索,念及素日里众人对平儿一片颂扬之声,反于自个儿鼻子眼儿全不是,气血两亏不得好,说来是为太太当臂膀,一时不防真有事,恐怕也不中用,暗地又落了一回泪。

现今看来,还不如紧溜之中该退步,回头看看。趁着间隙,一桩事将外头的狐媚子料理了,二件便是将身子保养好,毕竟像她对林丫头所说的,还得有个儿子腰杆子才硬。

转念想到初嫁时,与贾琏虽偶有拌嘴,倒有无限恩爱,他对自己也算言听计从。是不是真像林丫头讲的,自己太过刚强的原故,无意折损了他的男儿面子?

说着,一壁叹气,一壁摸着平坦的小腹,心道:这里何时才能有个哥儿呢?

话分两头,却讲水澜见黛玉回到王府,气色有些个不善,遂问春晓缘故。

春晓忙不迭将事一五一十的告诉,水澜每听一句面色便寒了一分,末了说:“我的不是,不该才给夫人配四个丫头,明儿再去选几个会武的调养,遇到就直接堵嘴捆了。”

如今再说黛玉胸有块垒,也不愿闷在房内,等旁人去远了才过树穿花,在一片醉花柳荫之间煞住脚,低头看见各色落红铺了一地,因怆然诵道:“肠断未忍扫,眼穿仍欲归。芳心向春尽,所得是沾衣。”

全因赵姨娘说水澜好男风一事令黛玉错疑,当下见残花掩埋再勾起愁思,口内便随意吟了两句,不道另一边的人在山坡听到了,反长叹一声:“你本不爱李义山的诗,今天会念出来,想必心里是极不痛快了。”

听到有人声气,黛玉举目一望,见是水澜踱步过来,忙换了一副好容颜,勉强笑了:“王爷怎知我不喜欢李义山的诗?”

“书房里旁人的诗集你都翻了,唯独李义山的积了灰。”水澜看着黛玉半晌不语,忽而抬手抚过她的腮边,满面的温存之色:“究竟什么事让夫人不痛快,说出来好排解,闷在心里更不好。”

黛玉本不欲点破,但迟疑了一下,还是轻声说:“贾府的事情,料想春晓一定会回报。我不是为了旁的没意思,那也太肯气了些,只是有一番不好的言论。”

“什么言论?”水澜只管瞅着眼前的人,眉眼格外秀洁:“会让夫人心里不自在的话,大约挺严重了。”

“就是他们说你街知巷闻的……”黛玉刚说了半句,不觉红了脸低下头,又咽住不往下说了。

水澜先怔了一怔,随即省转过来,方朗声大笑道:“好男风?哈哈,那夫人觉得我有此癖好么?”

黛玉同样愣了,嘴里咕咕哝哝的:“我怎地知道?”

水澜忽然心头一动,佯装替她拂去肩头的花瓣,不露声色的将人拥进了怀里:“幸好你问我了,还算给了个分辨的机会。夫人也知道我从前的境遇,不装得不堪些,哪能让人放下警惕?我又不爱伪作那狂蜂浪蝶,引得一些庸脂俗粉的近身,只好自个儿放出风声去,挡了不少烦心事,谁知倒让你悬心了。”

黛玉仰起脸,见他似笑非笑的挑起眉梢,眼眸比平日更幽深,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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