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死心了。
可真快到云大夫说的时限,梁氏还是来了医馆。
云大夫冲着她们摇头:“老夫尽力了,你们去准备后事吧。”
饶是梁氏早有心理准备,也受不住。
舒春华也哭了起来。
梁氏忍着伤心对方永璋行礼道:“衙内,劳烦您陪着春华先回家张罗一下……”
方永璋连忙避过,他道:“婶子,我是晚辈,您别跟我客气。”
梁氏颔首:“你们先出去吧,我想单独跟他再说会儿话。”
舒春华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啥,抹着眼泪出去了。
方永璋也不知道该说啥安慰她,他有些懊恼,明明平日里嘴巴可利索了。
总能把亲爹气跳脚,眼下却成了锯嘴的葫芦,啥哄人的话都说不出来。
“不如……不如我陪你先去选棺材?”
舒春华轻轻颔首:“好!”
方永璋带着舒春华到棺材铺,掌柜一看竟是衙内亲自来了,立刻热情接待。
“衙内怎么上店儿里来了,你要有事儿找我家老幺,派个人来说一声儿,小的让老幺沐浴焚香换身儿衣裳去找您……”
方永璋收了扇子:“本衙内不忌讳那些有的没的,再说了棺材棺材,升官发财!
多好的寓意啊!”
白掌柜闻言简直感动,眼睛都快笑没了。
“那,小的让人去家里把老幺喊来……”
方永璋:“不必了,您给我挑一个最好的棺材。”
白掌柜吓了一跳:“您……您家谁办丧事啊?”
莫不是县令大人那啥了吧!
不然咋是方衙内亲自来选棺材啊!
舒春华在铺子里看了一圈儿,过来跟白掌柜道:“是我爹办丧事,故而不用最好的棺材,请您帮我挑一副结实耐用的厚棺。
另外,还得在您这里请个丧事班子……”
“就普通百姓出殡用的那种就行了。”
白掌柜忙看向方永璋,这姑娘可是衙内带来了的,衙内说要最好的……
方永璋果然皱了眉头:“你不用担心钱,你的钱不够还有我呢!”
舒春华摇头:“至亲的丧事,怎么能花您的钱,再有,我爹就是普通百姓,平日里多花一个铜板都心慌……睡太好的棺材我怕他会魂不安宁。”
儿女真孝顺,就应该在父母活着的时候对他们好些,而不是死了来大张旗鼓地办。
死后的哀荣,比不得活着时的一句温言。
而且厚葬,是在给墓遭贼。
上辈子舒春华给姜二牛风光大葬,轮到她的时候,她要求儿孙将她送回老家,简单安葬。
不立墓碑。
不写墓志铭。
不陪葬金银珠宝。
并留话,谁要是敢阳奉阴违,她做鬼都不会放过他们!
白掌柜在一边儿打圆场:“是这么个道理,这棺木是有讲究的,若是福薄的用太好的棺材,怕压不住!”
“再说了,棺木嘛,用紧扎的厚实木头打的,不比那些名贵木材差多少。”
方永璋这才点头:“行吧,你听她的!”
棺材铺不止是卖棺材,香蜡钱纸啥的都有,舒春华全托给白掌柜帮她准备。
她留下狗蛋儿在棺材铺等着,再度折返去惠民医馆。
爹尚未咽气,她想回去送他一程。
想来,娘应该已经跟爹说完道别的话了。
惠民堂。
舒满仓的病房里。
梁氏枯坐在病床前,不时抬手去探一下舒满仓的鼻息。
舒春华走了多久,她就枯坐了多久。
“娘……”舒春华在外敲了一下门,梁氏才回神。
“哎……你进来吧。”
男人的呼吸越来越弱,该让闺女来见他最后一面了。
舒春华推门进去,梁氏起身让她,站在了一边儿。
舒春华也伸手指探了探他的鼻息,鼻息实在是微弱得很,几乎不可查。
“爹,我给你置办了一口厚实的棺材,没有去买那些花里胡哨的。
衙内找的人,掌柜的没赚我们的钱。
这辈子你吃了太多的苦,希望下辈子您能过上好日子,遇到一对儿疼爱子女的父母……”
舒春华说到这里就哽咽了起来,梁氏却忽然走过来将舒春华扯起来往身后一拉。
她狠狠甩了舒满仓一巴掌:“舒满仓你不是个男人!”
“你把一家子人扔下了就死!”
“你有啥资格投个好胎重新开始?”
“你倒是过了几年的好日子,我们春华和小山一年的好日子都不成有过!”
“你个懦夫!”
“啪啪啪……”梁氏左右开弓,下了狠手打。
方永璋从门外探头看,惊呆了。
平时温温柔柔的未来丈母娘现在好吓人啊!
舒春华也吓着了,不过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一把抱住梁氏,不让她去打舒满仓。
梁氏崩溃大哭:“春华你放开我,我要打死他!”
“我打死他!”
“舒满仓你不是个东西!你走了一了百了,把啥都压在闺女身上,你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