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从心觉得自己真是个天才,时间安排得刚刚好,正事做完便是饭点,让丁香请她。她给陈秋糖打了个电话,让她自己在家吃,陈秋糖负气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不是你昨儿个说要吃五花肉的么?!这都快做完了!”
“你自己吃嘛。我明天吃剩的。”
“你咋的从来说话不算话!我以后还信不信得了你!”
“我哪有从来。甜甜乖,晚上给你带味多美的小蛋糕。”
“老子不爱吃甜食!!!程程都跟你说过了你就是记不住!”陈秋糖气冲冲地挂了电话。叶从心有点尴尬,毕竟手机里的声音显然是传到了丁香耳朵里。她告诉丁香,这是暂住在她家的侄女,以后有机会可以介绍来认识一下。这侄女虽说脾气差不太懂事又没知识,但做饭却很好吃,优点也不是没有。
丁香原想请叶从心去校内一个传统点菜的餐厅。叶从心知道那地方消费较高,心疼她省吃俭用,便死活不去,拉着她去了校内山寨呷哺呷哺的火锅店。两个人才几十块钱,非常合算。两人并排坐在流水式桌台旁,靠得很近。
意外的是,丁香对未曾谋面的陈秋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听叶从心半吐槽式地讲述完两人相识至今的过程后,丁香笑个不停,“这孩子可真有趣。”
“我宁愿生活枯燥一些,也不想她打扰我的生活。”
丁香说:“学姐从小孤单惯了。我说她有趣,是发自真心的,尤其是和我弟弟比起来,她简直太可爱了。”她神色一黯,“学姐也知道的,重男轻女的家庭里,有弟弟的姐姐,日子总是不会好过。”
原来她来自传统的重男轻女家庭。叶从心想起她对爸爸的心疼,说:“但你爸爸很爱你。”
“对。我初中毕业的时候,差点没能参加中考。妈妈希望我初中毕业就在家里帮工,能结婚了就马上嫁人。是爸爸帮我说服她,我才有今天。那时候弟弟才上小学,很不懂事,每天都要打我,抢我的钱。如果我反抗,他就会哭,然后妈妈骂我。所以我拼命考学,考到了市里,上了住宿的高中,这样终于摆脱了他们的控制。”
“你爸爸反倒重视你。”
“是啊,可笑吧?”丁香的筷子停在空中,望着虚无苦笑,“我爸爸虽然也有些传统思想,但还是进步很多。守着古老的秩序的,却是同为女性的妈妈,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不能理解这是为什么。”
叶从心问:“因为舆论吗?你妈妈也许在那种圈子里的社交更深入,比起从夫,她更从周围的人?”
“也许有这个原因。但我觉得,也许阴谋论一些更贴近真相。她作为女性受到的一切,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有所幸免,不然她可能心里不平衡吧。”丁香笑了笑,继续涮丸子,眼里毫无温度。
叶从心被她这个想法吓到了,这毕竟是反人类的。她措辞许久,缓缓道来:“你这样想,也无可厚非。每个人心里总会有些阴暗面,促使一个人做一件事的原因也不可能唯一。我相信你妈妈有这种想法,但这想法不是主要的。况且,一个母亲如果对孩子抱有如此的恶意,似乎就不符合你的那套人性论了。”
两人沉默良久。叶从心担心自己太过说教,惹她不快。但过了一会儿,丁香深吸了一口气,拿起她要的一罐啤酒,说:“谢谢学姐,跟你聊天心情总是会好起来。”
叶从心觉得这话说反了。
“我回家之后查了一下学姐的父母。陈念副教授,丧生于17年前的沧头石油化工厂特大爆炸。那次爆炸是工人操作重大失误造成的,陈教授原本是可以逃出来的,但是她选择让工人们带着学生们先走,为了切断爆炸链,让周围村庄的损失降到最低,自己又返回了控制室。
“叶济达副教授,因为长时间接收核辐射,身体早衰,妻子死后一年也离世了。”
叶从心平静地听着她复述自己父母一生最璀璨的一段历史,这些是她从小听到大的,莫康已经为她讲了无数遍,让她牢记在生命里,可是听多了,心里就变得无波无澜。同样的故事被丁香说出来,她带着澎湃感情的有厚度的嗓音将这些事迹重新染上了颜色,这颜色是来自于复述者的崇拜。丁香是如此崇拜叶从心的家庭。
“学姐,我就知道,你的父母是这样善良的人,所以你一定也是,不会用恶意去揣测别人。”
叶从心心虚极了,她这辈子也不会想到会有人用善良这个词来形容她,“不,我觉得你可能对我有些误解……”
丁香没理她,用啤酒罐与叶从心的红茶杯碰杯,“敬叶从心的父母。”
叶从心看到她的眼圈都红了,瞬间飞走了一切思绪,摸摸她的头,“敬丁香的爸爸。”
丁香一口喝光了一罐,又要了一罐。
“敬控理课。”
“敬自动化系。”
这次是一口半罐,继续。
“敬人权协会。”
“敬清华。”
第二罐啤酒肝完了。叶从心脸有些红,她做人一向低调淡定,从来没有在公开场合如此发神经。她们的神之敬酒被旁边的不少人偷偷围观,叶从心低下头,心里却燃起一团火。
旁边一个一边吃肉一边看gre词汇的男生突然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