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秋糖是急性肠胃炎, 她已经上吐下泻了一整晚,因为一直仗着身体强健想要自己扛过来,所以耽搁了太久。医生看着化验单表示奇怪:“这孩子早就该送医院来了。都脱水脱成这样子了,再晚来一步没准能休克, 您是她的家长?怎么现在才送孩子就医啊?”
叶从心笑了笑搪塞过去。
根据陈秋糖的病情,医生大笔一挥直接让她输液,先输四大袋子消炎药和生理盐水, 不够再加。叶从心这是第一次作为病人的陪护来到医院,深觉陪护病人是一件顶无聊且艰难的事。她要为陈秋糖找到空床位,看着她睡下,时刻注意着药液的剩余量。医院人多而杂, 陈秋糖皱着眉睡在过道里的简易病床上, 她一秒钟都走不开。
算了下时间,如果只输四袋子还好, 若之后再增加, 那么她是肯定要错过协会的聚会了。要不, 把杨程程拖来背锅?不行啊, 她之前请假太多, 再逃班会被主任批死的。
陈秋糖沉入睡眠, 不久,额头开始渗出细汗,她皱着眉,脑袋和手脚不时动弹,看上去是在做噩梦。叶从心托着腮看着她, 没有为她擦汗也没有握着她的手,而是认真地辨析她的梦话来取乐。
奇怪的是,她听到这孩子居然在梦中叫爸爸。因为没有爸爸,所以在梦里给自己造了个爸爸?
继续听,便越来越清晰。叶从心听到她说:“爸,你滚!别打我妈!别打我!我不去!爸,我不去哭丧!”
叶从心确认了一下自己听到的没有错,然后花了半晌来消化。如果这梦话真的意味着什么,那么……
怎么可能呢。叶从心相信,这只是陈秋糖在梦中的思维错乱罢了。如果真的有那么可怕,倒还好了,她便能够将这拖油瓶还给陈大。
她给丁香打了个电话报告情况,挂了电话一转身,便看见陈秋糖醒过来了,躺在床上微微仰着头,睁着大眼睛看着她。她这个姿势眼里的叶从心应该是上下颠倒的。陈秋糖哑着嗓子开口:“你下午有活动。”
“嗯。”叶从心把矿泉水盖子拧开凑到她嘴边——这是她有史以来第一次如此伺候人。然而陈秋糖依然在反胃,根本喝不下去。脱水过多的症状便是看见什么都反胃,喝水都能吐,把胃酸都吐得干干净净。她的液看来还输得很不到位呢。
陈秋糖呆呆地望着医院走廊的天花板说:“中午了,老姑,你饿不饿?”
“嗯,饿了。”
陈秋糖皱皱眉,“我不困了,你回家吧。”
“我回家干什么?”
“你不是饿了么?冰箱里有点鱼。反正你就那么小的胃,每天吃猫食似的,够你吃的。你再帮我喂喂大花,它昨天晚上被我吓坏了。”
叶从心看着她蜡黄蜡黄的脸,手腕处血管沿途发红,那是极少生病的人对输液针头的某种过敏反应。她心里稍微有点难过,但说不上来难过的原因。
旁边的一个病床上躺着一个更小的男孩,男孩的父亲和奶奶守在孩子身边,满脸疲惫。他们听到陈秋糖这边的对话,都好奇地瞧过来。那目光显然在说:真是个懂事的乖孩子。相比之下,守着孩子的大人却面无表情,在思考着什么。
叶从心在思考她应不应该扔下她回家吃饭。十秒钟的思考后,她决定了:应该。当她从容离开的时候,旁边那一家子人目瞪口呆地望着她。所有的病号,即便是青壮年,身边都有人陪。陈秋糖孤单一人坐在病床上望着叶从心背影的样子,竟像一副讽刺画。
……
喂大花的时候,叶从心后知后觉地想明白了,陈秋糖为什么要建议她回家吃饭。因为那孩子是知道自己的懒散的——没人照顾的话就喜欢随便下馆子。为了不让她吃到地沟油,陈秋糖已经连家里冰箱第几层有鱼,要热几分钟都明白告诉他了。真是用心良苦。
想到这里,叶从心觉得自己着实对不起这孩子。真t烦人啊,好意是这世界上最麻烦的东西。因为亏欠,叶从心喂完了大花,又学着陈秋糖的样子帮鸡清理它的窝,因为业务太不熟练,她被鸡自卫地啄了好几下,且耗时许久。清理完毕后顿觉舒畅——这次的亏欠就算是清了!
叶从心回到医院,看到其他病号身边围着的陪同者都拎着包子、米粥等,她才想起自己什么也没给陈秋糖买。陈秋糖就在走廊尽头的墙边躺着,她出现在叶从心的视野里时,是奇怪地盘腿坐在病床上,面对着墙壁。叶从心拍了拍她的肩,她身子一僵,转过头来,双眼发红。
“你……”
“我?”
陈秋糖低下头摇了摇,用没被针头占用的手撑着病床将自己转过来——她有力气了,看来恢复不少。这时,一个护士走了过来,看到叶从心,一惊,说:“呀,孩子家长没走?那您看着吧!”护士说完,风风火火地离开了,陈秋糖的头低得更深了。
叶从心对护士的话做了一下阅读理解,笑道:“你以为我把你扔在这儿不会回来了?”
“你不找丁香去么。”陈秋糖躺下了,反正面对着墙壁说。
“可是把你扔下也太渣了吧……”
陈秋糖冷笑一声,觉得她口中说“渣”是件挺滑稽的事,“你肯定想着不回来来着吧?吃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