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陈大在寻找合适的称呼。“叶小姐”这称呼有点过分生疏且太恭敬, 他不想使用。“她老姑?”
叶从心听见这称呼心里一阵无语,决定装睡。陈大又确认了几次,确定她确实是睡着的。
“她老姑,你千万别怪咱。当初咱家里没钱, 才让你领走了甜甜,现在手头有点儿钱,足够养她了。但是咱也知道, 你狮子大开口,要个天价咱还是出不起。所以啊……”叶从心听到他话语停顿,心里便猛地一揪。因为听声音,他是搬起了屋子里的凳子, 这凳子可是结实得很。
“甜甜是咱陈家的人, 哪能让你一个外人养?”陈大举着凳子接近她,因为精神紧张, 两手的指头都已经感受不到疼痛。
叶从心已经吓得瘫软在床上了。她瞪着墙面, 看着上面投射的可怕的影子越来越大, 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坐起来回击。
不不不, 她怎么敢回击呢?跪下叩几个饶命头才是正道啊!
可她现在就连坐起来磕头的胆子都没有, 不得不考量的是, 如果她继续装睡,陈大还有可能突然良心发现悬崖勒马。可如果她突然醒过来,陈大被发现了恶行,会不会一急之下直接杀了她?
好吧,考虑这些其实什么用都没有, 因为叶从心已经吓得浑身无力,动弹不得了。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影子变得更高更可怖,高举起凳子砸了下来。那一刻,叶从心紧闭上眼,却连大叫出来咒他一句不得好死的胆量都没有。人若是怂,死都死得窝囊。
凳子撞击在被子的表面之上,发出一声闷响。干净利落的一瞬间,叶从心甚至没怎么感到疼,只不过眼前的世界,黑屏了。
“滚。”
叶从心在黑屏之中听见陈秋糖说了这么一个字。她显然是压抑着火气说的,声音沙哑颤抖。反应了两秒,叶从心才发现,那凳子并没有砸到自己的身上。她听见陈秋糖将因为她的及时阻止而砸偏在床上的凳子搬回到地上,而陈大什么都没说,喘着粗气离开了。
这件事,叶从心和陈秋糖都没有对对方提起过。
两天后,杨正林带着他拥有的最简便的摄影、录音设备,出现在了陈各庄村。他的到来,给陈秋糖带来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最近失踪的几名少女,经查实是被拐卖到了三福阳光福利院,听到打拐风声后,犯罪分子将孩子们转移到了一栋山间别墅中,公安机关将在今天前往解救。
这正是叶从心所说的,村里即将发生的“大事”。
稍作准备之后,杨正林将跟随一辆后备警车,一同前去。看着陈秋糖那仿佛容纳了满天星星的眼睛,杨正林拍拍她的肩,“你跟我一起来。我来教你这个设备怎么用,到时候如果情况紧急,这个摄影的位置就是你的。不过你这头发怎么……”
“别管她的头发了。”叶从心说,“还能再带一个孩子吗?她有个朋友,比她还担心那小女孩的安危。”她说的是四眼。
陈秋糖着实是惊讶了一下,怔怔望着她半晌,说,“谁都别告诉了。要是只能再带一个人,就带老姑吧。”
这回轮到杨正林和叶从心惊讶了。
“她不能一个人在家,必须跟我在一块。”陈秋糖坚定地说,却并没有解释原因的打算。叶从心琢磨了一阵,看到陈秋糖不敢直视她的愧色,终于懂了——自从发生了陈大偷袭的那件事情之后,陈秋糖就对她寸步不离了起来。
……
几辆索纳塔沿着隐秘的山道开上山去,离着别墅还有很远的时候,车子便停了。杨正林正在采访武警小队长的时候,陈秋糖用照相机对着山林,拍下一只乌鸦。这是陈秋糖第一次跟随记者在危险的事件前线工作,她双手抱着照相机,一脸的凝重,自己跟在杨正林的身后,还要随时保证叶从心跟在她的身边。
别墅从茂密的林子中现出一个朦胧影像时,陈秋糖便在一人高的灌木从后面找了个位置,杨正林守在她身边,发现她对设备的光线调试已经操作得非常熟练,寻找的视角也棒极了。他给了陈秋糖一个大大的赞,决定冒个险,这次的摄影任务,全部交给陈秋糖。
叶从心说:“工作的事你不要交给她。万一——”
杨正林咧嘴笑笑,举起自己的另一个小型相机。
“这种新闻图啊,不需要像你平时拍的照片那么讲究。最重要的是,快、准、稳。咱们拍的时候,要把最具冲突性的场面拍下来,流血、拥抱大哭这些元素最好都有,但是真正放在网站、报纸上的时候,太劲爆的图片经常用不到。不要紧张,先求稳。”
陈秋糖仰着头问:“一会儿会流血吗?”
杨正林俯下身来悄声说:“有狙击手,如果犯人暴力抵抗,他们会开枪。”
“会不会伤到五花……”
“不会的!甜甜,要相信我们的人民警/察!”杨正林拍拍她的肩。
叶从心在他们身后静静地观摩着这一场实际教学。她和陈秋糖一样,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犯罪事件,说不激动是不可能的。但是当她看见陈秋糖微微皱眉的认真样子,学习时处处透着认真和满溢的兴趣,这一切就仿佛回到了最安全的教室,什么罪犯什么狙击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