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进街门开始, 叶从心就在观察丁香的家。与岛上其他普通住户一样,她家也拥有独门独院的二层楼房,毕竟地广人稀,又是居住传统。进了街门就是个露天的门廊, 通着厨房。进了楼房,一层是客厅,根据游客要求, 可以摆一张十几人的大桌,也可以十好几张小方桌。二楼则是客人和自己家人的卧室。
叶从心对整个住处有了个大体把握,注意力便重新回到丁香身上来。丁香愣愣地坐在沙发上,穿着和那天粗暴见面时差不多的居家衣服, 毫无打扮, 凉拖鞋里的一双脚,在不好意思地瑟缩。她望着叶从心, 眼睛睁得圆圆的, 就像是在咖啡店柜台后面见到客人的时候的样子。
叶从心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表情面对她——丁香你的八面玲珑被你丢到哪里去了?你的演技呢?
“丁香, 怎么傻了也不问好?这是魏大夫的助手, 叶大夫。”方阿姨将她从沙发上拽了起来。
叶从心向她伸出手。她看着丁香迅速调整过来, 将眼眶里的泪水生生忍回去, 然后握住了自己的手。她就知道,丁香会懂她的来意,她那么聪明。两个人一握起来,丁香就想要收回,叶从心握着她使劲晃了两下。
她们在一楼的客厅中进行常规的“治疗”。叶从心什么都不会, 只能高声说:“今天我来给你做一些心理测试题目,如果结果理想,就可以恭喜你痊愈了。”
叶从心从包里拿出一张格子纸,丁香一看就有些忍不住,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又被她忍回去。这是她藏在补助物资箱子里的那张纸,之所以藏在那里,只是太过珍惜,不愿意它来到自己的家中。
叶从心将纸翻面,说:“我写一道题你答一道题,明白吗?”
却在上面书写:这些天你有装成被改造成功的样子吗?
丁香闭了闭眼,“嗯。”
-为什么不找人来救你?
丁香看着这个问题,沉默良久。
“这个问题,你不知道如何回答了吗?”叶从心高声说,她看见丁香的弟弟丁洋下楼来,幸灾乐祸地朝这边望着,于是故意严厉。
-你有那么多朋友,可是遇到困难却找不到可以托付的人,对吗?
丁香笑了笑:“是的。”
你看,你极力钻营,伪造一个那样美好的你。可是最终来救你的,只会是一个看破了你的我。
“方阿姨,我今天带她出去走走,一边走一边聊,这样可以放松一些。”
叶从心几乎是将丁香拖了出去。她多想直接拖着她奔跑到海港,离开这个地方再也不回来,可是不能。刚出了门,她们就松开了手,因为方阿姨和弟弟丁洋走到门口来送她们,都在背后望着她们。
“今天天气真不错,你出来过了么?”叶从心抱着魏仁给她的,记录丁香“病情”的笔记本,故作距离地问。
“还没有。”丁香小声答道,她低着头不敢看叶从心。她们还能感受到来自后方的视线,彼此隔着不太正常的一段距离,也不知道该聊些什么。
脚下的这条下坡路很长,很干净,通向一条满是旅游大巴的大路。她们不再找尴尬的话题,也并不敢靠近,即便走远了,也不敢回头看方阿姨她们是不是还在远观。她们害怕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有被看穿的可能。
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叶从心停下来,说:“感恩吧。这一条路这么长,我们却是并肩走下来的。这一辈子也难有几条路,是可以和喜欢的一起走完的。”
丁香撇过头去抹了抹眼角,突然拉起她的手奔跑起来。她们已经拐到大路上,再也不会有家人盯着她们。叶从心能望见她的侧脸,发现她渐渐地放下了什么,笑起来,像个将最爱的玩具失而复得的孩子。
丁香拉着她跑过一条街,后来听到她粗重的喘息声,知道她累了,便变成快走。她们渐渐地可以开始闲谈,开始讲网上的新段子,唯独对已经分手的状态避而不谈。丁香说她看到了魏仁心理诊疗上了热门,多谢帮她的名字打码。叶从心又看见了她开怀的笑容。
约莫半小时,她们走到了丁香在视频聊天中做背景的那条滨海公路。两人坐在那块大石头上,叶从心打开魏仁的笔记本,却被丁香用力合上了。
“不要看。”她垂着眼,不敢直视叶从心,保护她这段时间以来难以启齿的经历。
叶从心说:“我是你的大夫。”
“学姐,求你。我不想你看见。”
丁香垂着头,被叶从心托着下巴强行直视她。
“我看了又能怎么样?你是希望我永远看见的是在大礼堂舞台上的那个你吗?可是丁香。”
她捏捏丁香的脸蛋,“你不化妆的时候眼睛没那么大,脸也有点圆,鼻子没那么挺。”
丁香脸红了,“脸圆是因为……我最近水肿。其实我体重变轻了的!”
叶从心差点忍不住笑。她接着揉揉她散开的头发,“头发长了,没有原来好看。不喷香水的时候洗衣皂的味道有点浓,显得土。”
她扯扯她的衣服,“衣品很差,倒是很配你的山寨口红。你不刻意纠正的时候,走路有点外八字,不好看。还有,你除了控理课以外,其他课的成绩都不太好,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