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九日, 叶从心开车将丁香送去火车站。已经是第三次在火车站的分别了,这一次,丁香的身份再也不是学生,她不会在一两个月的假期之后准时回来。她有可能忍受不了思念之苦, 很快便出现在叶从心的家门口,也可能碍于各种各样的困难,明年见。
“这次的毕业照……”最终两个人还是没能拥有一张合照。关于这一点, 丁香心里是有些怨怼的。可是她说不出任何埋怨的话,因为障碍明明就是她自己带来的。
叶从心说:“还有我的一次毕业呢。两年后。”
丁香笑道:“两年后啊,那个时候我可能已经年收入过二十万了哦。”
“等你包养我。”叶从心说着,平静地送走了她。
异地的日子比想象中的要容易很多——毕竟再怎么不乐意也是要过日子的, 不能分手嘛。人只要忙碌起来, 很多风花雪月的事情就不是那么有空去想。九月,叶从心升了博四, 她手上两篇论文还有新一波的国际学术会议急着准备, 东北那边的煤矿项目也在收尾, 忙得她团团转。
白天大部分时间, 她已经可以完全不分心在丁香身上, 到了晚上, 如果两个人都要熬夜,她们就会开视频。就像当时在实验室一起赶ddl一样,开着视频却不聊天,知道对方在那里就好。
丁香如今已经不是培训生的身份,自然没有了公司为她准备的免费住房。她在离公司略远的地价便宜地带租了房子, 与一个同期的女同事同租。这一次搬进来的那一天,她没能找到机会和叶从心聊视频。
当天叶从心很忙,正在为去外地开会做准备,丁香一个人收拾好了她小小的房间,觉得虽然过于紧凑但是很温暖。她想象着,如果叶从心过来看她,那么两个人可以挤在这一张一米五宽的床上。她最好冬天来,这样虽然有点挤,但会很暖和。叶从心这死宅离不开电脑,她便买了个新的、更大的插排接出来,又将客厅里那张极脏的桌子擦干净,搬到自己房间里——这样可以两个人一同用电脑做事情。
后来叶从心在视频里看到那张大桌子,还傻傻地建议她换张小一点的,这样空间显得更大。丁香但笑不语。她也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些准备什么时候可以派上用场,但是看着它们,心里总是踏实一些。
叶从心得知,丁香现在的空闲时间被压缩得很短。她住的地方离公司太远,上下班要花费一个多小时,每天下班回来都是累成狗的状态。除此以外,还有一个噩耗。
丁洋阴差阳错,考上了深圳的大学。
当叶从心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半天啥也说不出来。这种运气……除了默哀还能怎么办呢?丁洋上的学校本就不好,丁香害怕学校风气差,丁洋浸淫其中时间长了惹麻烦,于是常常去他的大学看他。当然,查岗这件事,不可能说得那么直白,每次去,她总会买不少水果,或其他吃的。丁洋依然有着浪荡脾性,但是上了大学总是成熟了些,对姐姐明显地比原来好。丁香在住处、公司和大学城三地间奔波,消耗精力也增加固定开销,却为了工作所得和弟弟的进步而喜悦。
可是人的精力有限,她在同事和弟弟面前极力保持精神焕发,就只能在更亲近的人面前显露疲态。
入秋,叶从心已经不再呆在实验室熬夜。没有人陪伴的实验室比家里差远了。徐晓蓉毕业后拖家带口地滚回了大西北,实验室里只剩下她一个女生,无事的时候她实在懒得在那里耗。她依然用被陈秋糖纠正了无数遍的蹲坐方式猫在沙发上,客厅黑着灯,电脑在茶几上发着白莹莹的光,手机立在旁边,等待着丁香的出现。
她看了看时间——九点半了。
“还不回来?又干什么去了……”
叶从心很讨厌被人放鸽子,偏偏丁香还真放过她几次。她干脆不搭理手机,自顾自地看电脑,直到都快忘记自己还开着视频这回事的时候,丁香的咳嗽声突然从手机里面传了出来。
“哦!”叶从心吓了一跳,“去隔壁说什么了?”
“周末部门一起出去玩,室友叫我一起讨论一下准备些什么吃的。”
“你们活动真丰富。”
上周五晚上,她们例行公事的视频聊天就因为丁香的部门活动太晚而中断一次,叶从心当时怀着侥幸的希望,在客厅里一直等到午夜,等来的是丁香的一个报平安+道歉短信。叶从心才知道,她是太累了,回家之后倒头就睡着了,午夜醒过来,才想起没和叶从心报平安。那时叶从心当然是心中不快的,但是……还是彼此理解吧。
丁香觉得,叶从心的那一句“真丰富”,并不是羡慕。她解释道:“我这个岗位,和大家打好交道很重要,所以有什么团队活动或者工作,我都尽量不推脱。”
叶从心说:“我只是担心你太累。其实不用那么拼,钱么,不要成为一个负担,慢慢挣就好。”
丁香吹着眸子微笑,半晌说:“我也是想,慢慢挣啊。”
叶从心简直想把自己说过的话吞回去重新措辞一遍。她自己当然可以不让钱成为负担,丁香呢?她这样说,就如同那句“何不食肉糜”。
道歉什么的显得很多余。她们又回到了安静陪伴彼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