饱饭?
想当年,她可以面不改色地在陈秋糖面前展现自己的无能,并且颐指气使。现在她做不到了。
叶从心一回头,陈秋糖已经相当局促地站在厨房门边了。边了。
“这蛋糕很寒酸啊。”叶从心吐槽。叶从心吐槽。
“买大的也是浪费,你肯定不吃。你要留着肚子去吃丁香买的蛋糕吧。”陈秋切了更小的一块递给她,“你就吃一口意思意思就好,剩下的归我。”
叶从心吃完自己的小块,还指望着继续吃,结果刚好看见陈秋糖把最后一口塞进嘴里。叶从心失落的望着她,陈秋糖遗了个大憾,磕巴着说:“你吃鱼、吃鱼。”
“我想着你肯定会等丁香一起去吃饭,但是万一等不到的话……所以就做了鱼……”
“这个万一实现了,你很满足是不是?”
陈秋糖攥了攥拳有松开,“是。”
叶从心没有追究她的小人之心,而是已经就着盘子吃起了鱼。她没有椅子,就站在案前,面对着光秃秃的厨房墙壁和一溜作料罐,没有烛光和玫瑰,只有厨房灯和残留的洗洁精气味。这个生日餐可以说是非常狼狈了。
陈秋糖的目光越过她的头顶,冰箱条款已经发黄破损,上面却用红笔新近添加了一条:不许做不合身份的事。
“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但是需要你跟我走,有一段时间不能在这里等着丁香。”
叶从心认真地吐出最后一根鱼刺,抬起头看她,嘴角还粘着白色的奶油。陈秋糖伸手过去,都已经到了嘴边那人却也不躲,只在心里盼着她赶紧碰到自己的嘴唇,好给她安上一个“不合身份的事”的罪名。陈秋糖却收回手,扔了一盒纸巾过去。
叶从心觉得有些无趣。
“你能不能不等她了啊?”陈秋糖鼓起勇气说。
“不能。”叶从心望着她半晌,叹气,“但可以匀一点时间给你。”
九点。陈秋糖拉着叶从心来到五道口购物广场的喷泉池边上,对面正对着iki的理发店。叶从心很纳闷,她确实喜欢和爱人一起看喷泉,但此时没有爱人也没有喷泉,看不懂陈秋糖的用意。街上都是行色匆匆的行人,初冬的风已经很冷,人们急于去到温暖的地方。对面的理发店里,iki正在忙,她看见了叶从心,两人挥着胳膊打了招呼。iki看起来并不奇怪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遇见叶从心。
陈秋糖踏过喷泉池,想着理发店跑去。毕竟是和几厘米深的池子,即便已经彻底干涸,也从不会有人踏足。陈秋糖就像是个不管不顾践踏规则的小疯子,迅速吸引了不少路人的注意。而当她从iki的店里搬出一个大箱子,摆放在了喷泉池的正中央时,路人们已经不是简单留意,而是开始有人驻足围观了。
“叶!从!心!”陈秋糖第一次站在宇宙中心大声呼喊她的名字,叶从心觉得非常羞耻,但不由得睁大了眼睛。陈秋糖要她看清楚现在的每一秒、每一幕。
她朝叶从心挥舞双手,然后点燃了引线,飞奔到叶从心的面前,在身后的第一炮烟花升上天的时候,她看见了叶从心眼里的恐惧。
“别怕。”她双手捂住了姑姑的耳朵。
下一刻,烟花在空中炸开。
五道口满眼高楼大厦上的夜灯也无法点亮的天空,在这一刻五彩斑斓。方圆几里的行人们都停下了脚步,他们忘记了催促自己回家的要紧事;建筑物内的人们都凑在窗前;iki从店里走了出来;喷泉池周围围满了人。天空如盖,此刻,几乎所有五道口的人都在做同一件事情。
巨大的礼炮声经过陈秋糖温暖的手,入耳时已经变得钝钝的,很遥远、很安全。叶从心什么都来不及想,只顾抬头望着天空。她从八岁开始,就再也没见过如此巨大的礼花,她害怕了整整二十年,在第二十一年的第一天,却突然感觉它很温暖。
“离过年还早着呢,现在放礼花不罚钱?”“谁知道呢?没准人家上头有人。”碌碌无为的中年人边聊边望着天。
“妈妈,今天是什么节日吗?”“也不是啊。没准是有人结婚?”母亲抱着孩子望着天。
“真漂亮啊老公。”“这种礼花特别贵。”“过年的时候我要你也给我买这种!”“呃……买买买。”依偎的小情侣望着天。
但是没人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日子,不知道是谁为了谁,不知道心思和金钱比到底哪个更贵。唯有喷泉池外已经淹没在人堆里的一对不起眼的姑侄,姑姑将手覆在侄女冰冷的双手上,侄女捂着姑姑的耳朵。侄女凑到姑姑的耳边,对她说:“28岁生日快乐。”
叶从心早已经忘记了。两年前,她们第一次一起过年的时候,她在陈秋糖的护送下战战兢兢地穿过“枪林弹雨”的街道。她对陈秋糖抱怨说:“全世界都在放烟花,只有我,要么被堵在家里不能动,要么过街老鼠一样到处乱窜。”
那时候陈秋糖只是在揶揄她,可是心里已经在筹划。她发现叶从心还是会跪在床上看窗外的烟花,尽管她看到的烟花无一不是被高楼大厦肢解成块的残次品。她其实是喜欢的,毕竟是那么孩子气的一个人。
现在,你看见了。陈秋糖想:我做不到让你一人独享最漂亮的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