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讲完, 没有说这部分是谁做的。实验室负责人表扬了他几句, 又叮嘱他们继续推进进度,目前的进度还是不够快。叶从心有些不好受。
她第一次感受到了, 在公司里被人抢了功劳的感觉。
说实话, 大周说的话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对。他是以两人的课题组组长身份在做汇报, 一来没有义务明确指出每一项工作的具体分工,二来他也确实没有说这是他自己做的。可是既然分工是早就分好的,负责人知道只知道叶从心还在熟悉阶段,那么当然只会以为一切重要工作都是大周完成的。
叶从心曾经也带着学弟学妹一起做过课题, 那时候她作为组长,也并不会在这方面多想。她常常(因为懒)将在组会上汇报工作的任务交给学弟学妹去做,现在想想, 有的学生心眼儿活, 会自然而然地对每项工作带出一句“这是xxx完成的”, 对这样的学生,她也会潜移默化地更喜爱。
再有, 那时她是主力, 对于功劳有种地主般的慷慨,现在不同了。
大周做完汇报,整个实验室的组会便结束了。叶从心虽然不舒服,但她知道自己不可以说话, 不可以向大周表达自己的不满,这点弯弯绕她还是有的。后来,实验室负责人找她谈话, 询问她适应得如何的时候,她抓住机会,给负责人老师看了一下自己准备提出的一个课题。
老师认真看着她的文档,眼前一亮,“这是你从你们现在那个课题里衍化出来的吧?”
“是的。组会的时候大周给您看的那个算法里……”
她终于在话里话外将自己的功劳不动声色地抢了回来。老师听着她对算法的分析,她讲得果然比大周透彻,对于之所以选择这种算法的理由给出得更充分,甚至作出了更多的思考,开辟出了一个新的课题。老师听得连连点头。
叶从心不由得一阵暗爽,心想原来自己也是可以动得起心眼的,也许每个人都可以,不会的只不过是环境宽松不需要而已。
老师说这个课题非常好,可以准备搞起来。
又过了一段时间,开组会之前。老师将叶从心一个人叫到办公室,翻出了叶从心的那份文档,不吝各色夸奖。然后对她说:“小叶啊,我是这么想的。”
叶从心觉得自己仿佛在和政府的甲方人员谈话,他们先夸你一顿,使用温柔的声线叫你亲切的称呼,双手插起来,然后即将“说两句”的时候,一般都不会是太喜人的结果。
“你呢,和小周的这个课题还有段一时间要进行,后面包括投稿、参会和结题的任务也还有很多,你这个新课题呢,肯定也没什么时间来做。咱们实验室的小陈,他现在博士指标还……稍有些欠缺,你如果同意的话,我想把这个课题交给他来做。你的能力我是了解的,我想,当做他的辅导老师恐怕都可以胜任吧?哈哈。”老师和颜悦色地征求她的意见。
叶从心有点懵比。她愣了愣,小声说:“好的,我当然同意。您安排吧。”
不然呢?
叶从心回到工位上对着自己电脑屏幕上的工程界面发了一会儿呆。心想:td,以前觉得莫姨把我当带学生的奶娘使,现在才知道那不叫奶娘,最多算家政。
她心中憋着一股浊气,深感做人太难。
已经搬到她的房间来同床睡的陈秋糖看出她时常走神,可是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她只能将自己的长进摆在叶从心面前给她看。
陈秋糖学习很努力,这让她这个不聪明的学生在班级里维持在成绩中游水平。此外,她在特长方面越来越厉害了。某日,叶从心得到通知,陈秋糖的摄影作品得到了全国二等奖,要去上海参加颁奖和展览。叶从心请了假,跟她去了一路,她才高一,但一两年的年龄差距在艺术灵性方面体现得不明显。
陈秋糖第一次在这样大的场合走上台去,她作为领奖者,显得过于战战兢兢,一路上都在瞟着观众席,寻找叶从心的座位。不知为何,叶从心不慎淡定地站了起来,走到过道那里,对她挥舞双手。陈秋糖看见了,笑成了一朵细高挑的向日葵。
这孩子,也耀眼起来了。叶从心欣慰地站在那里,像是真正的家长一般。
陈秋糖回到观众席,将奖状塞给她,“给你的礼物。”
“礼物?”
“……你……可以开心一下吧。”陈秋糖双目凝视前方,假装没害羞。
“噗,我又不是你的家长。你的优异成绩无法作为给我的礼物。”
叶从心这样说着,心情却真的好多了。如果她经历的低谷,可以让她看到陈秋糖的进步,那么这低谷的似乎也没那么难受。
“这个奖对高考有加分吧?还是艺术类招生的时候会有用?”叶从心激动地问。
“没有加分,艺术类的奖和奥赛不一样,奖项要求都比较严格,这才二等……不过面试的时候应该会有点帮助。”
“不急。你才高一,明年继续努力。我觉着,你的作品比那些一等奖的都好看啊!”
陈秋糖笑着撇撇嘴,“你不懂。”
奇怪,这对话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似的,可她们明明已经不是纯爱的亲人关系了。
她们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