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 王叔叔一直在资助就读于这所学校的一个学生。说起来, 这个学生还是陈秋糖见过的,当年来沧头山区摄制影片的时候, 他们在山里曾遇见过一个早早辍学的小女孩, 便是她了。王叔叔尽管和圈里人士相比远算不上富有, 但是仅仅资助一个山区孩子上完义务教育还是绰绰有余的。
因为辍学两年,现在,这个孩子已经十四岁,却才上初一。王叔叔带着陈秋糖去见了这个女孩, 毫无悬念地,女孩仍记得她,她却早已将女孩忘了。后来, 王叔叔和陈秋糖聊天, 说自己其实并不喜欢孩子, 只是他发现这个孩子喜欢画画,颇有灵气, 惜才之心大起。
“但是这个学校是有点公益性质的, 里面的老师有不少都是来支教的大学生,干一年就回去了。这些学生大部分都上不了高中,所以这个孩子初中毕业之后怎么办,能不能把灵气保护起来得到更好的教育, 我还完全没有打算。”王叔叔说。
陈秋糖深深理解,毕竟这种学校大概也教不出多好的课业成绩,而艺术专业类的教育又太昂贵, 她是最清楚的。作为一个资助者,还不知道这孩子以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当然是要慎之又慎。
陈秋糖和王叔叔聊天的时候,陈大就坐在远处的石阶上,盯着陈秋糖的老板看。直到两人谈到了另一件事,他慢慢地走了过去。
王叔叔告诉陈秋糖,他这次来,并不仅仅是为了看望这个女孩。他是有个新的想法,工作室的几个人商量了一下觉得不错,但需要从长计议。
因为最近在做少数民族风俗的影片,所以他想到了相比之下流失更加严重的汉族风俗。他想选取生死婚嫁大事,串联几个汉人家庭的生活。所以大想到了当年来沧头时,看到的哭丧队。可是这次再来,沧头大变样,连带着传统的丧葬习惯也迅速地消失了。
“咋着?你们还想把送葬给拍下来?”陈大不知何时走到两人后面,突然出声,吓了王叔叔一跳。回头看见那光秃秃的胳膊,更是一吓。
“是想找人演?”陈大问。
王叔叔笑道:“不,这不是演电视剧,我是坚持拍真实的。”
“那就甭想了!”陈大摆摆手,“你随便找个村里问问,谁家死人愿意让你拍的?晦气!不敬!搞什么似的。”
王叔叔沉默了,陈秋糖连忙替陈大向他道歉。她将陈大拉到一边,说:“这是好事!是把即将失传的东西传承下去,是有意义的事!”
“传承个屁!真要传承,老子当年让你学哭丧,你咋的跑得比谁都远?”
陈大骂完,背着一只胳膊晃晃悠悠地走着回家了。陈秋糖喊他坐电动车,他头也不回,撂下一句:“你骑车送你们领导滚蛋!咱没文化不懂传承,坐不起你的车!”
……
这天晚上,陈秋糖送走了王叔叔,回到陈大家。她只打算在这里和陈大一起住一晚,多一天都心情不畅。
租房的小伙子回来了,陈大防备心强,死活不让陈秋糖睡客厅。陈秋糖在陈大的卧室里打了个地铺,枕着胳膊望着窗外满天的繁星,怀念北京那方完全看不见一颗星星的天空。
她想,自己还是要给陈大做手术的,手术越快越好,因为陈大一直在忍着疼,她都看得出来。可是手术之后的生活要如何料理是件更头疼的事。不能让陈大去北京,自己也不能离开叶从心。她不敢确定叶从心现在是不是惊弓之鸟,所以不可以重蹈丁香的覆辙。
那么就雇个家政来照顾陈大好了,沧头这边的家政要价,如果她拼命攒钱,应该还是能应付得了的。
陈秋糖想及此,觉得不能更完美了。突然,陈大从床上闷闷地问:“你送完领导,咋回家回得那么慢?”
“……我四处逛了逛。”
“不是迷了路?”
“……”陈秋糖心想幸亏没亮光,脸红也不显,“不是啊!”
陈大长出了口气,“成,看你倒记性不差。要是差,也考不上那么好的学校不是?”
陈秋糖心里咯噔一声,“我为啥要记性差?”
陈大岔开话题,“你回来看我,那个姓叶的知道不?”
“干嘛?”
“哼,她肯定不乐意你回来。要是我,我也不乐意。”
陈秋糖一下子就忘了什么记性不记性的,皱眉道,“她没那么狭隘。”
“就你舅舅狭隘!”陈大静了静,又问,“那个姓叶的,有孩子没?”
“她是不婚族。”
陈大沉默了一阵,“你也成年了,能自己生活就自己生活。人家不结婚,多半是因为你拖累的,你别那么不懂事。”
陈秋糖默了默,微笑道:“我替她,谢谢大舅为她担心。”
“呸!我担心她?”陈大叫道,“她没个孩子,以后还不就指望着你?万一她哪天生个孩子,你还得帮着养!唉,你欠人家那么多人情,哪就还得完?”
“是啊,她改了我的命,我还不完。也只能,她最想要什么我就还她什么。”陈秋糖闭上眼睛,小声说。
……
次日,陈秋糖离开了沧头,直接去了西安。她太想念叶从心了,在北京的时候和去南方考察的时候还都没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