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 叶从心给“阿黄”的微信发了无数的消息, 均未能得到回复。正如往年陈秋糖迷路或离家出走时,她永远无法以己之力找到那孩子一样, 这一次, 她同样没能找到。当时天色已晚, 五道口的店面不是所有都能看得很清晰,她想,等过了今天,她冷静一下, 仔细筛选一番吧。一家挨着一家地去造访,也不是不可以的。
接下来的几天里,她除了上课还要帮实验室里的本科毕业生过毕业设计, 很忙。每次闲下来的时候, 都会走到实验室的窗边去, 对着五道口的方向想:她会不会很失望。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呢?从失踪开始就一直埋伏在这里吗?既然回来了,为什么要以那样一种方式出现, 而不敢光明正大?我真的有那么对不起她?
想着想着, 怨气就会上升,这很正常。
叶从心约了杨程程,两个人像是外来的盲流一样站在喷泉附近,望着五花八门的店面没个头绪。半晌, 杨程程说:“她真的回来了?”突如其来的惊喜,让人脑子倒带了。
“我坐在这里的时候她可以看到我笑,那么说明她在这个区域。”
“那边也可以看见的。”杨程程比划了另一个范围。
叶从心不管她, 冷静分析,“她是在朋友的店里工作,也住在那里。需要跟车到外地去进货——这样的会是什么商品呢?哦,她说店里有很多书。”
“书吧?”
“我想过。”
两人望着那两片区域,没有找到任何的书吧。死水一般的沉默中,杨程程问:“你确定那天晚上她是在自己店里吗?”
这……不能。
“你确定她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叶从心叹了口气。是啊,事实证明,doap上的信息是假的,勾搭她的由头是假的。可是关于文章和书籍的感想,关于自己的错误和爱,那些话透着的真却不可否认。她透露的消息哪里可信哪里不可信,捉摸不透。
杨程程又问:“她残疾了吗?”
叶从心艰难地说:“这个……也不一定可信吧。”
“她要是真的残疾了呢?会不会因为这个才不见你?”
叶从心突然感到很烦,“如果我找到她发现她没残疾,我帮她打断她的腿。我明天开始,一家一家找,不信找不到。”
“你这样她会逃的吧。”
叶从心有些生气地冷笑,“逃?她如果真的不想回来又何必联系我,何必接我的电话!如果真能让我一辈子找不到她,我算她有骨气。现在这样是搞什么?”
“她希望你能找到她吧。”杨程程说,“是真的找到她,而不是用别的方式。”
找到,而不是翻到、捉到。不要用黑科技定位,不要找人脉查账号,不要地毯式搜索。扔掉一切解决方案,做一件她从未做到过的事情。
“叶子,你和她聊了这么久,一定会有线索的,仔细想想。”
叶从心坐在长椅上,疲惫地窝下腰,将脸埋在手掌里。
次日是个周末,她再一次独自在这里逡巡的时候,遇上两个还不到她胸口高的小孩子,身后背着巨大的琴盒,蜗牛似的边走边说笑。孩子们身后跟着他们各自的家长。看着他们,叶从心觉得这情景似曾相识,略一回忆,想起当年陈秋糖的好朋友也是这个样子的。
她想起了那两次微信电话。无法重新收听实在太遗憾,但她记得两次电话联系时,都能听到背景中的音乐声。陈秋糖竟还学了一段时间的吉他。
脚步骤停,心脏跳得飞快。叶从心盯着已经擦肩而过渐渐远去的两个小孩子,几乎忘记了呼吸。
吉他。
吉他!!!!
她回过头,看到前面不远处,又一个背着乐器的小朋友从大楼一层的小门走出来。叶从心抬头望,看到上面三层的位置挂着琴行的招牌。
……
上一节吉他课刚下课。叶从心推开琴行的门,便听见孩子的笑闹声和不熟练、不和谐的音乐声。厅堂大而亮堂,朝向喷泉广场的那一面是以正面的玻璃窗,阳光倾泻在她的身上,除了暖洋洋,还有属于高级古典吉他木的淡淡清香。
店里主要卖的是古典吉他,各种标价高到骇人的吉他罗列在展示墙上,其他的乐器商品占据一些边角位置。叶从心看见柜台上立着一叠广告页,是关于本琴行开设业余/专业古典吉他课程的信息。
“您好?”
叶从心一惊,手里的广告也飘了下来。是一个店员过来了,个子高高的精壮小伙子。
“您对课程有兴趣吗?”他热情地问。
“我……我先自己看看。”
小伙子笑了笑,往回走,看样子是急着拿起他椅子上的游戏机来继续。叶从心脑子一抽,叫住他:“请问你们店里有没有一个姓陈的店员?女的。”
小伙子很惊讶的表情,“你是说陈秋糖?哎,您是她原来认识的人?”
“什么意思?”
“她后来认识的人都管她叫‘叶从心’。”小伙子似乎是没察觉到眼前这女人的震惊和凌乱,接着说,“她上课呢,我帮您叫她去。”
“不用!别打扰了……我等她下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