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起她的手,对凤仪道,“你方才说的那些事尽管自己拿主意。本君既将凤族交托给你,便不会怀疑你的手段。”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更何况,你的心中已有决断,若是本君的意见与你相左,你打算怎么办?”
凤仪恭声道:“若是如此,自是听从君上裁决。”
凤止不置可否地笑笑,将沉朱试图往外抽的手攥得紧紧的:“你且自便,若是不急着回去,稍后可留下吃顿便饭。”
凤仪跟随他多年,岂能品不出,他的语气里一点留客的意思都没有,遂推辞道:“多谢君上美意,小神还有要事,先行告辞。”临去前却又向沉朱道,“对了,小神还有一事,想向沉朱上神请个旨。”
沉朱眼皮一跳:“哦?何事,说来听听。”
他态度愈发恭敬:“听说百翎在崆峒大闹,被上神扣在崆峒,小神想为她求个情……”
说起百翎,他的神色略有些复杂,当年姝鸾铸下大错,却把所有的罪责推给了百翎。君上罚她守千神冢时,她一言未发,只是抬眼看向他。明明,只要他的一句话就能为她脱罪,他却没有。他至今都忘不了她的眼神,那般平静,却又那般难过。
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可是最关键的时候,他却因为护短,选择了牺牲她。那时他想,她好歹是凤族之人,性子又坚强,就算受到重罚也不会倒下。可是姝鸾不一样,姝鸾出身鸾鸟族,身份低微,在族中多受歧视,如今还未在族中立稳,便被记一大过,日后只怕永远也抬不起头,他必须要护住她。
他不知百翎可曾怨他,他只知道,自从做了那个决定,他每一天都不开心。
当年,君上罚她入千神冢守陵千年,可是,千年过去,他亲自到千神冢前接她,却只等来她淡淡的一句:“百翎还有些事没有想明白,愿意继续守卫千神冢,直到明白之日为止。还望上神代为向君上转达百翎的意思。”
凤仪想,若非此番千神冢出现异状,他只怕再也见不到她。他很想问她是否已将未想明白的事想透彻,她却连单独与她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
他将情绪敛好,对沉朱道:“百翎守了三千年的千神冢,不通达人情世故,冲撞之处,还望上神包涵。”内心情绪翻涌,表面却平静,“小神想去接她回来,请上神恩准。”
沉朱闻言道:“我倒是把这茬忘了。你择个日子去领人吧,只消说是我的意思,不会有人为难你。”
他暗中松了一口气,道:“多谢上神。”
一抬眼,却见少女正盯着自己,她盯了他一会儿,开口:“容本神多嘴一问,百翎对你而言,很重要?”
他怔了怔,道:“同族之人,自然亲若手足。上神何出此言?”
少女淡淡道:“唔,只是觉得你提起她时,好像很难过的样子。”笑了笑,“约莫是本神多虑了。”
凤仪为此话略微有些失神。
凤止看向沉朱的侧脸,勾了勾唇。这丫头有时迟钝,有时却又出人意料的敏锐。凤仪与百翎那档子事,他看了多年才看出些端倪,今日竟被她一句话就戳破了,也不知是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再看愣在那里的凤仪,暗自摇头,他当年挑中凤仪,是因他脑子好使,可是遇到脑子更好使又会装傻扮弱的鸾鸟族的小丫头,却反而被耍得团团转。
当年他罚百翎守千神冢,是看出在姝鸾面前,她那般死板的脑子只有吃亏的份,倒是不妨让她去千神冢中避一避,他也好找个机会点化一下凤仪。只是后来诸事繁忙,便将这件事给忘在了脑后。听说凤仪对姝鸾宠爱有加,只怕想要点醒他,也不是那么容易。何况男女之事,他这个做长辈的不好过度参与,只要姝鸾不触到他的底线,他也并非容不下她。
凤止拉上沉朱,对凤仪道:“把百翎接回来也好,不过,你确定不需要问一问姝鸾的意见?”
凤仪微顿,握住拳头,道:“此事是我的主意,由不得她做主。”
行到殿外,沉朱好奇地问身畔凤止:“姝鸾是谁?”
凤止道:“凤仪的姬妾,不过,离正妻也不远了。”
沉朱一顿:“他竟娶妻了吗?”不等凤止回应,就感叹出声,“你这么老都没成亲,他怎么……”撞到凤止的笑脸,把余下的话吞下去,“没什么。那边的花好像开得比较好,走,瞧瞧去。”
凤止抄着手跟上去:“本君这么老,阿朱可会嫌弃?”
她已跑到桃花树下停好,伸手去够花枝,耳根有些发红:“你再老一些,也没关系。”
他行到她身后,一只手压在她肩头,另一只手则轻松将花枝折下,送到她面前,在桃花香气中,道:“既然阿朱不嫌弃本君,那择日与本君成亲,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