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身来到魏庄私塾,不同以往听到书堂传来冗长沉闷的“之乎者也”声。
临近科考还有几个月的时间,董嘉存推脱教书的活计,正一心于家中备考,很是下功夫和决心,算起来,这已是他第三次准备进京了。
这身青衣经过一条坑坑洼洼小路,风烟尘尘,越往南边走,越是人烟稀少,靠近林子的一座棕黑色小木屋,就是“目的地”了。
远远的看得到那小屋里有昏暗烛火升起,从窗里伸出来一条竹竿,外面的一端挂着衣服一件。
已是傍晚时分。曾不眷走近才看清楚,那是一块红色头巾,洗过后已经晒干了,她将其夹在腋下,同手里提的饭菜一起推开木门进了屋内。
尽管动作很轻,那潮湿破旧的柴门还是“吭哧吭哧——”得发出声来,声音让趴在桌上昏睡的董嘉存睁开了眼。
看一眼来人,他拍拍懵倦的脑袋,渐渐放下心来。
两人离得近了,她看到坐在窗户下的他手里挑着一根竹竿,竹竿正从窗户伸到外面去,想来是他一边读书,一边用竹竿挑着衣服伸到外面晒。
“因为支架坏了。”
见她眼里有疑惑,董嘉存先一步解释道。
挂衣服的支架坏了,他大可以把头巾打个结挂到院中树杈上,偏要想这么个笨方法,更不说什么被人偷了去,他两袖清风,家室简陋,空有这座木屋,真若遇到小偷来光顾,碰到良心发作的,兴许还要回送他些什么。
倒不是她嫌贫爱富,富也好,穷也好,什么都很好……
“改天我修一修,修不好,我做个新的给你。”
将带来的饭菜端到他面前,不眷转过身收拾房间去了。
“君子远庖厨”,说的是君子应当远离杀生做饭的地方。他是个饱读诗书的人,自以为深谙书中道理,于是墨守陈规,厨房那种地方向来是不进的。
家里没有女人,平时教书攒些铜钱来也经不起他经常去外面饮食。
除去读书,写一手漂亮毛笔字,却不知道还会些什么。
她说是去收拾房间,大抵也没有什么可以收拾的,床被单薄,枕头旁垒一层书卷,想来睡前也要手摸着才能入眠。
这董嘉存身材高瘦,苍白的长方脸儿,穿一件洗的发白的布衣,已是弱冠的年纪了,不知道这第三次进京科考,会是怎样的结果。
又想起来时曾夫人的话,“官夫人”这个称呼……很是陌生。
董嘉存狼吞虎咽吃完碗里的饭,不仅又有了气力,头脑也清晰了一些,趁着这个空档,他一只手掌着煤油灯,将灯芯撩拨得旺了一点儿,然后捧起书卷重新读起来。
不眷收拾好一切,走时轻轻将门关上。
虽然两人有了契约,但她还是回家住,董嘉存一门心思全在科考上,自然不多说什么。
两人相敬如宾。镇上的人知道他即将进京去,平时又教私塾,不大在他身边谈起传闻中曾不眷和箐鲵镇苏府苏望的事情,万事还没有结果,万一得罪这位未来的“官老爷”,实在得不偿失。
董嘉存每夜伏案读书,曾不眷来看望,会悄悄给睡着的他披上衣服,平时给他做饭洗衣,忙里忙外,尽贤尽德,因为身份摆在那里,她在心里如此告诉自己:大抵不能让别人说她是从曾家来的,落一个不好名声回去。
一个季度就那么过去了,热不热,冷不冷的,直到忽然发现该添衣服了,才想着看一眼挂历,数一遍忘记的日子。
董嘉存进京离家那天,她亲自给他收拾行李。
“我向家里借了一些钱,又同镇上一些人拿了些,不知道够不够,至少你在路上不要饿着了,京城那么远,不知道那里东西贵不贵,你不要受了委屈……”
他将包裹挎在肩上,份量沉甸甸的,知道她定是求了很多人情换来这些。
“得意春风拂面吹,锦衣荣宠耀庭闱。花枝似喜儿归早,齐向阶前笑解围。
等我好消息吧。”
离开时,他主动伸过手,在她掌心拍了拍。
她明白他的意思。
她希望眼前这个努力的人金榜题名,期待他真的可以衣锦还乡。
镇子有人进来,有人离开,每一个远去的身影承载着他人的眷恋。
不眷忽然想起那个人也在京城——皇城,在她心里是很远很远的地方,遥远到他跑到镇子周边最高的山上也望不到那处烟火。
如果刚才离别时那些话是同苏望说的,他决然不会这么回答。
她揉揉掌心,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表达方式,说不得谁更好,谁差些,生命的颜色都是独一无二的。
关上木屋的门,不眷觉得又有一件心事上了锁。
……
真是心想事成,更确切的说是苦尽甘来。
此次科举,董嘉存名列榜眼,在京城内已是风光无限,而他所在的魏庄镇,迎来空前绝后的热闹。
大街两侧,人山人海。远方来的衙役簇拥着一鼎大花轿,从大路上走过,一队伍吹拉弹唱,穿红戴花,喜气洋洋,通体轿衣皆是大红锦缎,董嘉存端坐轿中,随轿夫行走,悠悠晃晃。
数量众多的长明灯声势浩大的点燃、放飞,火光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