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张张嘴,一声“白哥哥”含在喉咙,就要呼出。
“嗬,还敢说自己没有跟踪阿峥!现在这算什么?”带刺的话猛然插进来,瞬间将林渲染打回了原形。
而对面沈亦峥含情的目光,也迅速冷却。
再看时,已然淬了冰般,没有丁点温度!
他的表情跟着凛冽!
那冷芒的光束和这副凛冽的表情,无不表现出对林渲染厌恶和控诉。
显然,他也相信了匡磊的话。
“抱歉。”林渲染勉强收起那份记忆带来的触动,低声道。
她认错,不是承认自己跟踪了沈亦峥,而是已经离婚,已经决定永远忘却跟他的一切,却又跑过来回忆。
说完,抬步往外就走。
“你来干什么?”背后,沈亦峥突然发问。
他定定地看着林渲染。
就在刚刚,他竟把她当成了那个十五岁的孩子。
她的声音,也有些像。
结婚四年,他却直到刚刚才注意到她的声音。
林渲染心已死,自然不会说实话,只道:“来取药。”
说完,走出去。
匡磊和韩依澜站在一起。
她在越过匡磊时,匡磊不屑地从鼻孔哼出一声。
有对她的蔑视,也有认定她说假话的讽刺。
他晃着身子走到沈亦峥身边,“阿峥,人家都承认跟踪你了,还问她来干什么?给她找台阶下?何
必多此一举呢。”
沈亦峥不语,垂头又陷入沉默。
韩依澜不满地推开匡磊,站在沈亦峥面前,“峥,这不是你以前眼睛受伤呆过的地方吗?怎么突然就想来看了?”
“你不想看吗?”沈亦峥突然握住她的指,问。
“这……”韩依澜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想啊,你呆过的地方,我都感兴趣。”
仅仅……只是这样?
沈亦峥眼里染了明显的失望。
这个地方不仅仅是他呆过的,还是他和她一起重生的地方。
那时候他经历了一场车祸。
父亲为了保护他而死,他也因为车祸伤了眼睛,看不见东西。
十七岁的少年,正值最美好的年华,却突然什么都看不见。
这已足够让他崩溃。
而母亲把父亲的死怪在他身上,一次次晃着他的身子质问他:“你为什么不去死?该死的是你啊!”
最后,母亲无情地把他抛到了这里。
他一度以为,自己终其一生都会在黑暗和罪恶中度过。
直到碰到……她。
两个同样罪恶深重的人,在人生最痛苦的时期里相互取暖。
她比他坚强,细声细语地劝他吃饭,劝他上进,劝他不要自暴自弃,劝他重新振作。
那如夜莺般的声音时时响在他耳边:“白哥哥,我们两个虽然有罪,但也得活着啊。
我想好了,要好好对爸爸,孝敬他。白哥哥,你也要加油哦,只有强大起来,才能赎罪啊。”
“你要不吃饭,就会饿死,饿死了,你爸爸也回不来。”
“别以为眼睛看不见就什么都干不了,能干的事情多着呢。大不了,以后我给你做眼睛,你想看什么,我用我的眼睛帮你看,我做你的大眼睛,一辈子的大眼睛!”
“白哥哥,别偷懒,专心听我念!”
“白哥哥,这个真的好难,我不懂唉。要不,你教教我?”
沈亦峥闭闭眼。
正是在这一声又一声的白哥哥中,大眼睛用她的执着把他从罪恶的泥潭里拉了出来。
他一点点恢复正常,心甘情愿地跌入她善意的陷阱里,解答问题。
明知道她的那些小伎俩,却从不点破,每每听到她因为计谋得逞发出咯咯清脆的笑,他的胸腔就暖得不成样子。
他十七岁后人生里所有的温暖,几乎全来自那个女孩。
那个傻女孩,因为他长得白就叫他白哥哥,真是……
“为什么你不再叫我白哥哥了?”沈亦峥睁开眼,再次发问,去看韩依澜。
韩依澜促不及防,嘴张了半天:“白……哥哥吗?”
她为什么要用这样莫名其妙的称呼来叫他?
可在看到沈亦峥那认真的表情时,她不敢乱答了,总觉
得其间隐藏着什么,只能求救般看向匡磊。
匡磊走过来,“阿峥,都多大了,还让人叫这种恶心名字,当依澜幼稚呢。”
说完,拉韩依澜一把,“你要疯自己疯去,我和依澜在外头等你!”
到了外头,韩依澜才敢开口问匡磊,“白哥哥是个什么梗?”
“我不知道。”匡磊抓抓头皮,“不是你们之间的小昵称吗?”
韩依澜烦躁地用手梳一把长发,“你没觉得峥刚刚看林渲染的眼神很不一般?”
“能有什么不一般?”匡磊并不这么认为,“她嫁给峥四年,峥连正眼都没给过一个,她就算再有心机,也掀不起浪花来。”
尽管匡磊这么安慰她,韩依澜依旧觉得不安。
到底不安什么,她自己也理不透。
尤其沈亦峥突然来了这个地方。